蘇忠亮把縫中的細沙除儘之後,又把細麻絲撕成頭發絲粗的細絲。
細絲放在糯米漿裡反複浸泡,一隻手用鑷子捏著絲的一端,另一隻手用竹針慢慢把絲往裂縫裡送。
這個動作看起來很難,實際上一點也不簡單。
裂縫太細。
有兩段彎彎曲曲的地方,麻絲剛塞進去就開始打卷,怎麼都送不到頭。
蘇師傅也不急,皺著眉又重新換上根更細的竹針。
一共試了三次,才勉強把麻絲塞進去。
可他起針的力道沒控製好,邊緣的灰料被蹭掉了一小點。
“嘖。”蘇忠亮咂了下嘴,吩咐小吳,“把灰料拿過來。”
“哦好。”
蘇忠亮接過灰料,用小抹子蘸了一點點,補在蹭掉的地方。
梁薇在旁邊看得清楚。
兩段彎縫裡的麻絲填得並不勻,有幾處明顯留了小空隙。
蘇忠亮沒再細補,隻是把表麵的灰料抹平整了。
“行了,等乾透了再檢查一遍。”
小吳收拾著工具:“行,老師,我坐在這守著。”
“要守站起來守。”
“嘻嘻,好的老師。”小吳摸摸頭發,差點激動到熱淚盈眶,“蘇老師,您也相信我夜以繼日,誓要守護壁畫的決心了嗎?”
現在的病害修複組都是奮進的狼。
小吳身在其中,好似誤入狼群的哈士奇。
於是,就在昨天。
他爬到宿舍前麵的水台上,大喊三聲:“我要成為最厲害的壁畫修複師!我可以!我能行!我是最棒的!”
到了晚上,小吳泡在畫室開始‘奮起’。
不過研究所的大多數人,對小吳沒什麼信心。
原因很簡單,這些話小吳每隔一兩月就會說一次。
大家都習慣了。
根本沒人當真,包括蘇師傅。
蘇師傅撇著嘴回道:“我是怕你一會兒打呼,傷到壁畫。”
“……”
梁薇沒忍住,笑出聲來。
蘇師傅沒半點開玩笑的意思:“盯著點,彆讓灰塵落上去。”
說完,他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梁薇,還是沒說話,徑直出了洞窟。
等蘇忠亮走遠了些,梁薇蹲到裂縫前,借著強光手電仔細看。
“薇姐,你看什麼呢?”小吳打了個哈欠,“你說,我要坐在這裡等乾?”
梁薇沒理會小吳,自言自語道:“這幾處沒填勻啊。”
小吳伸著頭,眉頭擠在一起:“哎呦,蘇師傅修複的,能有什麼問題……”
他一下子睜大眼睛,困意消去大半:“薇姐,你什麼意思?我可是負責看這壁畫的。”
“小誰,這裡的空隙雖然小,可是潮氣滲進去,早晚還得裂。”
“裂了到時候再修唄。薇姐,你學曆高是沒錯了,可蘇師傅是我們病害組經驗最豐富的老師傅,你還是聽他的吧。這事過了就過了,等你多待上幾年,能獨當一麵的時候,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小吳,你這話不對。不是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隻是想把壁畫修複好。你們都不懂,不管是我還是蘇師傅,其實無非是想……”
梁薇看到小吳的黑眼圈和滿不在乎的表情,一時失去想解釋的想法。
“算了,跟你說這些乾嘛。”她搖搖頭,“小吳,不是我說你,你這態度真得改改。”
突然被訓的小吳茫然地望著梁薇,很快他的表情變得驚喜:“哇哦!薇姐,你這話蘇師傅也說過。嘖,不是我說,你們倆有時候真挺像的。”
梁薇兩眼一黑,扶額抹了把汗:“我走了。”
“薇姐,你彆走啊,我一個人在這裡真會睡著。”
梁薇走出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