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胳膊肉眼可見地紅腫起來,袖口還滲著血絲。
“蘇老師,您受傷了!這裡交給我們,您回所裡處理一下。”
“小傷,沒事。”蘇忠亮擺擺手,拉下衣袖發號施令,“先檢查壁畫,彆有其他隱患。”
梁薇看著那傷口,之前那些委屈都不算什麼了。
這個古板怪老頭把壁畫看得比自己金貴。
換做是她,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他們從來都不是敵人,而是戰友。
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
梁薇把那些情緒壓下心底,默默跟在蘇忠亮的身後,幫他舉著手電。
現有的人員被分為兩兩一組,最後剩下她和蘇忠亮,在現在的洞窟裡查了半個多小時。
不光樂舞圖和駝隊圖,連角落裡的供養人圖都裂了細紋。
“再沒材料來,這些寶貝怕是要毀在這場雨裡。陳師傅也是的,材料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馬虎成這樣!”梁薇抱怨道。
蘇忠亮依舊沒什麼大反應,但梁薇知道他隻是不善言辭。
心裡啊,肯定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著急。
等大家都把洞窟檢查完一遍,回研究所時已經是夜裡十點多。
張姐找來醫藥箱給蘇忠亮處理傷口。
衣裳上沾著血漬混著雨水黏糊糊的,張姐乾脆用剪刀剪開他的袖口。
胳膊上一塊淤青,中間劃傷了道小口子。
皮膚上有些地方沾著乾掉的血漬,傷口處因為雨水的緣故還在滲血。
張姐一邊用生理鹽水擦傷口,一邊說:“蘇師傅,您這傷得養著,可不能再用力了。”
“這麼點傷,不處理都能好,彆囉嗦了。”
蘇忠亮嘴上嫌煩,卻乖乖坐著不動。
研究所的電斷兩天了,靠幾支蠟燭照著,微弱的光映著每個人的臉。
無一例外,都在犯愁。
“吃飯吃飯,天大的事情也得先吃飯。”
王主任端來一鍋熱氣騰騰的麵片湯,可誰都沒心思吃。
見他們都不動,他扯下桌上的抹布擦擦手:“怎麼地?一個二個的,還嫌棄不好吃是不是?”
小鄭耷拉著腦袋:“倒不是嫌棄,就是吃不下。”
“是啊,說句不好聽的,我們前段時間加班加點地修複壁畫,一場大雨下來,功夫可能全白費了,哪裡還有心思吃啊。”
王主任掃視了一眼屋裡。
有的人拿著工具箱收拾,有的人盯著地麵發呆,有的人在摳手指……
他們垂著的頭快抵到胸口上,連歎氣都能耗光他們的力氣似的。
“吃不下也得吃,不吃飽哪裡有精力來應對接下來的狀況。一個個的什麼樣子,殘兵敗將啊?跟我打起精神來,這才是今年的第一場大雨,怎麼就能吃不下飯了?
今年才來的會擔憂我理解,劉永健,李豪,其他我不一一點名了,你們來克孜爾多久了?難是今年才難的麼?我們哪一年不難?哪一年不是覺得壁畫要守不住了?不是都扛過來了麼。”
王主任的話是有作用的,三兩句就把大家頭上的陰霾清散了些。
他打開櫃子,抱出一摞碗,把鍋裡的麵往碗裡盛:“我們守著天山腳下的壁畫,今年不是第一年,也不可能是最後一年。
以後什麼困難都會遇到,遇到困難就不乾了?那我們當初來這裡的意義是什麼呢?遇到困難,我們就去解決,吃飽飯噻,才能有力氣去麵對哈!來,吃飯!”
大家都沒說話。
王主任抬起滿滿一碗麵:“哪個先來端?”
大家都坐著不動,蘇師傅倒是先站起來,接過麵碗:“看來是不餓,餓就吃了。”
“其實我也餓了。”小吳屁顛屁顛跑過去,“主任,我來一碗。”
“我也來!”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小吳一口乾了麵湯:“可是蘇老師,艾合買提大爺都走兩天了,一點消息都麼得?不會出哪樣事情吧?”
“彆瞎想。”蘇忠亮喝了口湯,“艾合買提在山裡跑了一輩子,比咱們懂應付這天氣。”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是實際上蘇忠亮心裡也沒底。
這雨比預想的凶,山裡路雜,萬一艾合買提半路遇到突發狀況,可咋整?
他不能往下想,也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