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宮牆將長安城的喧囂隔絕在外,投下巨大的陰影,連空氣都似乎比彆處冷上幾分。
程咬金闊步走在前麵,他那標誌性的大嗓門此刻卻不見了蹤影。
一張老臉繃得緊緊的,每一步都踩得格外沉重。
跟在他身後的,正是他的第四子,程處輝。
與老爹的滿麵愁容截然不同,程處輝的臉上甚至還帶著幾分愜意。
仿佛不是來麵見天子,而是去平康坊聽曲兒。
他的目光在那些雕梁畫棟上掃來掃去,心裡還在琢磨,這皇宮的裝修風格,怎麼說呢。
就是突出一個字——“壕”,但又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壓抑。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前方的拐角處飄了出來。
來人身著一身深紫色的宦官服,麵白無須,步履輕悄,正是李世民身邊的總管太監,楊公公。
“盧國公,陛下已在禦書房等候多時了。”
楊公公的聲音又尖又細。
程咬金一見是他,連忙大步迎了上去,臉上的愁雲瞬間被笑容取代。
“哎喲,楊公公,辛苦辛苦!”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子裡摸出一樣東西,閃電般塞進了楊公公寬大的袖袍裡。
那是一塊沉甸甸的金子,分量十足。
楊公公的腳步頓了一下,袖子裡的手輕輕一捏,臉上那萬年不變的表情出現了一絲鬆動。
“國公爺這是何意。”
話是這麼說,但他的手卻沒有絲毫要把金子拿出來的意思。
“一點小意思,給公公買點茶葉喝。”
程咬金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問道。
“公公,給俺老程透個底,陛下這……到底是為啥事兒啊?”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宣我這不成器的兒子進宮?”
楊公公眼皮微微一抬,目光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程咬金身後那個年輕人。
他同樣壓低了聲音。
“國公爺,有些事,咱家不好多說。”
“隻能提醒您一句,百騎司,昨夜就沒歇著。”
“陛下看完他們呈上來的東西,一整個早上,臉都是黑的。”
“禦書房裡的茶杯,已經換了第三套了。”
說完,楊公公不再停留,對著程咬金微微一躬身,便轉身退開了。
隻留下程咬金一個人,呆立在原地。
百騎司……
那可是陛下的耳目,專門負責探查百官秘辛的機構。
他們一出手,還有什麼查不出來的?
程咬金的後背瞬間就被冷汗浸濕了。
他這個混賬兒子在外麵乾的那些破事,他自己都數不過來。
這要是被百騎司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擺在陛下眼前……
嘶!
程咬金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自己的脖子後麵涼颼颼的。
他猛地一回頭,想看看自家那個闖了大禍的臭小子現在是不是已經嚇得尿褲子了。
可這一看,他卻愣住了。
隻見程處輝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假山。
“爹,您說那塊石頭,雕成個麒麟是不是比現在這樣好看點?”
程咬金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老子心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這小子居然還有心情關心假山好不好看?
他到底是真傻,還是……心裡有底?
不知為何,看著兒子這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德行。
程咬金原本慌得一批的心,竟然莫名其妙地安定下來一絲。
這小子,好像和他想象中的那個廢物點心,不太一樣。
“少廢話!”
程咬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待會兒見了陛下,你給老子機靈點!”
“問什麼答什麼,千萬彆耍你那套混不吝的性子,聽見沒有!”
“哦。”
程處輝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程咬金看著他這副樣子,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最後隻能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
算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大不了,就是自己這張老臉不要了,跪在陛下麵前給這臭小子求情。
他拉著程處輝朝著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禦書房內。
李世民端坐於禦案之後,麵沉如水,一雙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剛剛走進來的父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