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
李麗質仰著頭,呆呆地看著他挺直的背脊。
這個背影,和她記憶中那個總是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程四郎,完全不一樣了。
程處輝沒有再看她,他的目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筆直地刺向了李世民。
他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憤怒的嘶吼,隻有一種令人心悸的冷靜。
“敢問陛下。”
“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迎娶長樂公主?”
李世民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有些意外程處輝的反應。
在他的預想中,這個紈絝子弟在被他如此羞辱之後。
要麼會嚇得屁滾尿流,要麼會惱羞成怒地胡言亂語。
卻沒想到,他竟然還能站起來如此平靜地提出問題。
有意思。
李世民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想知道?”
他身體微微前傾,帝王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嶽,朝著程處輝碾壓而去。
“那朕就告訴你。”
“當今長安,青年才俊不知凡幾。”
“朕的愛婿長孫衝,博覽群書,文采斐然,年紀輕輕便已是宗正少卿,你比得了?”
“河間郡王之子李崇義,弓馬嫻熟,武藝不凡,在軍中曆練,頗有乃父之風,你比得了?”
“中書令杜如晦之子杜荷,精通算學,於格物之道頗有見地,你又比得了?”
李世民每說一個名字,殿內的氣壓就仿佛低了一分。
長孫皇後坐在一旁,看著程處輝的眼神裡,也帶上了一絲憐憫。
這些被陛下點到名字的年輕人。
無一不是大唐最頂尖的後起之秀,是無數世家貴女的夢中情郎。
用他們來和程處輝做比較,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李麗質的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小臉煞白。
父皇說的這些人,她都認識。
每一個,都比程處輝優秀太多太多。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了肉裡,卻渾然不覺疼痛。
然而,站在那裡的程處輝,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未變。
他靜靜地聽著,像是在聽一段與自己毫不相乾的故事。
等李世民說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笑意。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隻要微臣的文治武功,能比肩他們,甚至超越他們。”
“微臣,便有資格了,是嗎?”
這話一出,李世民愣住了。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定定地看著程處輝。
這小子,瘋了?
他難道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嗎?
自己是在告訴他,他永遠也不可能達到那種高度。
他竟然還順著杆子往上爬?
李世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是一種被螻蟻挑釁了權威的可笑。
“不錯。”
他點了點頭,語氣中充滿了傲慢。
“你若能做到,朕便承認你有資格。”
他倒要看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廢物,能說出什麼花來。
“但是,你做得到嗎?”
李世民的追問,充滿了輕蔑。
程處輝笑了。
那笑容,在明明滅滅的燭光下,顯得異常燦爛,也異常的……狂妄。
他往前踏出了一步。
就這一步,整個大殿的氣氛,為之一變。
如果說剛才的他,是一柄剛剛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那麼現在的他,就是一尊從深淵中蘇醒的魔神,霸氣無雙。
“陛下。”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殿內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您說錯了。”
“不是比肩他們,也不是超越他們。”
程處輝環視了一圈,目光最終還是落在了李世民的臉上,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的意思是……”
“放眼整個長安城的世家公子。”
“論文章策論,論詩詞歌賦。”
“論騎馬射箭,論兵法韜略。”
“有一個算一個。”
“全都是一群……樂色!”
“!”
石破天驚!
整個屋子,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針可聞。
李麗質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雙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圓,裡麵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他剛才說了什麼?
他說長孫衝是樂色?說李崇義是樂色?說所有長安城的世家公子,全都是樂色?
他瘋了!他一定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