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之中,杜如晦的聲音打破了高台上的死寂。
“伯施兄,你……你怎麼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了虞世南的身上。
虞世南,字伯施,乃是當朝書法第一人,連陛下都對他的字讚不絕口。
他的評價,最具分量。
虞世南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似乎在組織語言。
他深吸一口氣,將胸中的驚濤駭浪儘數壓下。
“一氣嗬成,渾然天成。”
“此等筆鋒,蒼勁雄渾,藏山河於胸,蘊神韻於心。”
他聲音裡帶著一種近乎頹然的挫敗感。
“老夫,不如也。”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像一道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
孔穎達等人眼中的驚駭更濃了。
虞世南是什麼人?
那可是書法一道的泰山北鬥。
他竟然親口承認,自己不如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止是老夫。”
虞世南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張卷紙上,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即便是信本兄,恐怕……也稍遜一籌。”
信本,是歐陽詢的字。
另一位書法大家。
這下,連一向沉穩的房玄齡,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評價,未免也太高了。
高得有些嚇人了。
“此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虞世南像是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語。
房玄齡嘴角抽了抽。
“伯施兄,你可能不信。”
“寫這字的程處輝。”
“就是盧國公程咬金家的那個混世魔王。”
“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空氣再次凝固。
虞世南猛地抬頭,死死盯住房玄齡,眼神裡寫滿了“你特麼在逗我”的質疑。
“玄齡,此等玩笑,可開不得。”
“紈絝子弟能寫出這等神鬼莫測的書法?”
他顯然一個字都不信。
旁邊的褚遂良苦笑一聲,接過了話頭。
“伯施兄,玄齡兄所言非虛。”
“不光是這個程處逼,還有方才那個尉遲寶琳,平日裡在長安城,那都是橫著走的主兒。”
“打架鬥毆,縱馬街市,那都是家常便飯,名聲……確實不太好聽。”
虞世南徹底淩亂了。
他看看手中的卷紙,又看看眼前幾位同僚篤定的神情。
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這……這怎麼可能?”
“老夫方才看那尉遲寶琳的文章,見解獨到,已是難得。”
“可眼前這程處輝的答卷,光是書法就堪稱俊傑翹楚之才。”
“這怎麼會是紈絝子弟能做出來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
房玄齡幾人也是麵麵相覷,心中同樣是翻江倒海。
是啊。
這不科學。
難道這幾個小子以前都是在扮豬吃老虎?
可這也裝得太像了吧。
就在幾位主考官懷疑人生的時候。
他們終於將目光,從那驚世駭俗的書法上,挪到了答卷的內容本身。
隻一眼。
僅僅是開篇的第一句話。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轟。
五位當朝宰輔,五位文壇巨擘,隻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