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雖然吐槽,但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李恪能在他這個“發明者”之前,就搞到程家秘製的蒸餾酒。
這本身就說明了這位蜀王殿下的手腕與能力,絕非尋常。
“自然是誇你。”
李恪的目光落在碗中清冽的酒液上,眼神有些悠遠。
“此等烈酒,醇香霸道,非胸有豪情者不能品,亦非胸有塊壘者不能飲。”
“你我,都算。”
說完,他將碗中酒一飲而儘。
程處輝笑了笑,也不多言。
他端起酒碗,學著李恪的樣子,同樣一飲而儘。
辛辣的酒液如同一條火線,從喉嚨一直燒到胃裡,瞬間點燃了四肢百骸。
一個字。
爽!
“好酒!”
程處輝重重地將陶碗放在石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抬起頭,看著天邊那輪明月,又看了看眼前的田壟,和身邊這位滿懷心事的皇子。
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忽然放聲長笑,隨即高聲吟道。
“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
詩句豪邁奔放,充滿了強大的自信與張力,在這寂靜的夜空中回蕩。
李恪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著程處輝,眼中充滿了震撼。
“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他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詩,隻覺得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一般,狠狠地敲擊在他的心上。
身為皇子,生在天家,他的人生何曾有過真正的“得意”與“儘歡”?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天都在算計與被算計中度過。
那金樽玉盞,盛滿的從來不是美酒,而是權謀與人心。
“好!”
“好一個‘天生我材必有用’!”
李恪回過神來,猛地一拍石桌。
“處輝,就憑你這兩句詩,今天這頓酒,我請得值!”
他再次提起酒壺,將兩人的酒碗滿上。
這一次,他看程處輝的眼神,徹底變了。
不再是看一個有趣的紈絝,也不是看一個未來的妹夫。
是一種棋逢對手的欣賞與……渴望。
“來,為這兩句詩,我們再乾一碗!”
“乾!”
兩人再次碰碗,一飲而儘。
幾碗烈酒下肚,氣氛變得熱烈起來。
李恪的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他指著那片空蕩蕩的田地,眼中流露出一絲悵然。
“你知道嗎,處輝。”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
程處輝聞言挑了挑眉。
“羨慕我?”
“羨慕我長得帥,還是羨慕我有才華?哎,這該死的魅力,總是這麼無處安放。”
“……”
李恪的嘴角又是一陣抽搐,剛剛醞釀起來的傷感,瞬間被懟了回去。
他沒好氣地白了程處輝一眼。
“我羨慕你的自由。”
他的聲音帶著酒後的沙啞。
“可以隨心所欲,可以當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可以醉臥街頭,可以一擲千金。”
“而我們,生在這皇家,就像是套著枷鎖的鳥雀。”
“看似華麗,卻永遠飛不出那座名為‘規矩’的牢籠。”
“走的每一步,說的每一句話,都要反複思量,生怕行差踏錯,墜入萬丈深淵。”
他的話語裡,充滿了身為皇子的無奈與悲哀。
程處輝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