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的後殿。
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袁天罡撚著花白的胡須,雙眼微闔,仿佛入定。
他身旁的李淳風,目光卻銳利如鷹,在大殿的官員之間來回掃視。
“師兄,你看那高士廉和褚遂良。”
李淳風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細不可聞。
“他們與弘農楊氏、滎陽鄭氏的幾個官員,眉來眼去的,怕是早就有了對策。”
“隻是這良策,恐怕不是為陛下準備的。”
袁天罡的眼皮動了動,並未睜開。
“他們都是太子的人。”
“太子殿下,最近有些太急了。”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息。
李承乾急於在朝中安插自己的勢力,積蓄力量,這種急切,反而落了下乘。
在真正的帝王心術麵前,這些小動作無異於自掘墳墓。
“本以為今日這水患之議,會是他們發難的契機。”
“貧道的推算,也指向了這一點。”
“可現在……”
袁天罡緩緩睜開眼睛,渾濁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精光。
他的視線,穿過人群,落在了那個昂首挺胸的年輕人身上。
程處輝。
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變數,再一次打亂了所有人的棋局。
“水泥?混凝土?”
李淳風的眼中,也流露出濃厚的興趣。
這兩個聞所未聞的詞,讓這場原本沉悶壓抑的朝會,瞬間變得波雲詭譎起來。
與此同時。
大殿之上。
高士廉與褚遂良幾乎是在一瞬間,就用眼神完成了交流。
他們迅速達成了一個共識。
必須阻止程處輝。
絕對不能讓他插手這次的水災預防。
雖然這小子之前搞出的玩意,的確是利國利民的好東西。
可這次不一樣。
水患,是天災。
更是他們這些世家門閥,用來鞏固自身利益的絕佳機會。
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水泥”,就想搶走這份天大的功勞?
做夢。
高士廉往前一步,臉色漲紅,帶著一股慍怒。
“程處輝!”
他厲聲嗬斥,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裡回蕩。
“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此乃太極殿,商議的是國之大事,豈容你在此胡鬨!”
“水患當前,人命關天,你一個黃口小兒。”
“敢將這等未經驗證的奇技淫巧拿到朝堂上,是何居心?”
“這裡不是你家後院,更不是你推銷產品的東市西市!”
“若是你的東西無用,耽誤了加固堤壩,致使萬民遭殃,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
一番話,說得是義正辭嚴,擲地有聲。
仿佛他才是那個真正為國為民的忠臣。
程處輝麵對這頂大帽子,卻隻是發出了一聲冷笑。
那笑聲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嘲諷。
“高侍中此言差矣。”
“我拿出能解水患的發明,是為了救人,怎麼就成了誤國?”
他的目光掃過高士廉,又落在了褚遂良等人身上,眼神銳利得像一把刀。
“我看,真正想誤國的,是某些人吧。”
“某些人,巴不得水災鬨得越大越好。”
“這樣,他們就可以打著‘賑濟災民’的旗號,逼著治下的富戶捐錢捐糧。”
“然後再用這些錢糧,去兼並那些因水災而破產的百姓的土地。”
“到時候,流離失所的災民,就隻能賣身為奴,世世代代成為某些大家族的奴仆。”
“這算盤,打得可真是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