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宗心中不屑儒生的同時,卻也想看看,這個程處輝到底要如何收場。
他倒要看看,這個初生牛犢,麵對天下儒生的口誅筆伐,麵對朝堂即將到來的巨大壓力,會不會吃癟。
李道宗胯下的戰馬不安地刨了刨蹄子,打了個響鼻。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那些神情激憤,卻又被親衛凶氣所懾,不敢上前的儒生。
有點意思。
這個程處輝,比他那個隻知道掄斧子的爹,手段要狠辣多了。
也更聰明。
他沒有直接派兵驅散,而是劃下了一條線。
一條用死亡來標示的紅線。
一刻鐘。
既給了這群儒生退卻的台階,也彰顯了盧國公府不容挑釁的威嚴。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人群忽然起了一陣騷動。
黑壓壓的儒生們如同被分開的潮水,主動讓出了一條通道。
一道身影,從人群的儘頭緩緩走來。
他身穿粗麻孝衣,頭戴孝冠,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緩慢。
正是當朝國子監祭酒,大儒孔穎達。
李道宗的眉頭挑得更高了。
孔穎達親自下場,還穿上了孝服。
這是要把事情徹底鬨大,逼著宮裡那位表態啊。
這下,程處輝那小子怕是不好收場了。
府內。
管家連滾帶爬地衝進了後院,聲音都變了調。
“王爺!王爺不好了!”
“孔祭酒……孔祭酒他來了!”
管家喘著粗氣,臉上毫無血色。
“他還穿著……穿著孝服,就站在府門口!”
程處弼幾兄弟聞言,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孔穎達親自穿著孝服堵門,這已經不是普通的示威,而是最嚴厲的控訴。
然而,程處輝隻是將手裡一根麵筋吃完,慢條斯理地用錦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漬。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骨節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脆響。
“走吧,麗質,陪我去看個熱鬨。”
李麗質眼眸一亮,立刻湊了過來,挽住他的胳膊。
“夫君,你又要去‘欺負’老頭子了嗎?”
她的語氣裡滿是期待,沒有半分擔憂。
“帶我一個,帶我一個!我就喜歡看你把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夥說得啞口無言的樣子。”
程處輝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好,帶你去看戲。”
看著兒子兒媳一副出門逛街的輕鬆模樣,程咬金眼珠子一轉。
他悄悄地挪向了那還剩下幾串烤麵筋的燒烤架。
那金黃酥脆、滋滋冒油的模樣,簡直是在向他招手。
程處弼一把沒拉住,急得直跺腳。
“爹!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吃!”
“四弟!那可是孔穎達!你可千萬不能再動手了啊!”
程處輝回頭,給了他們一個安心的眼神。
“放心吧,三哥。”
“我這人,一向以理服人。”
說完,他便牽著李麗質的手,施施然地朝著府門走去。
隻留下程處弼幾人,麵麵相覷,心中愈發沒底。
以理服人?
你剛剛才下令“格殺勿論”的啊!
……
盧國公府的大門緩緩打開。
程處輝一身常服,牽著身著華美宮裝的李麗質,出現在眾人麵前。
沒有甲胄,沒有護衛。
就那麼兩個人,閒庭信步地走了出來。
仿佛不是來麵對千夫所指,而是來郊遊踏青。
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年輕的親王身上。
孔穎達渾濁的老眼中,射出兩道冰冷的寒光。
他死死盯著程處輝,聲音沙啞,帶著刻骨的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