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冬瓜老豆腐紅燒肉
雖然隻是十文錢的“山珍海味”,但既然答應過人家,就不能隨便對付。
山珍海味的定義在小孩子這裡雖然不用太較真,但食材至少要新鮮的,手藝也要貨真價實,才能做出珍饈佳肴的味道。
雲喬告訴她,家裡就阿娘和自己,王蘇墨心中有數了,做兩個人的飯菜。
雲喬是小丫頭的名字。
雲喬的阿娘在繡坊做繡活兒,靠著做繡工的銀錢糊口。
阿娘一生病,就接不了繡坊的活兒。
母女兩人又沒有旁的營生,雲喬這幾日都偷偷幫著孫爺爺家處理鬆蕈攢些銅板。
然後悄悄塞到阿娘的錢匣子裡,沒讓阿娘知道。
雲喬一路走,一路高興同她說著自己的光輝事跡。
手裡的樹枝也沒閒著。
一路走,一路拿著樹枝跳上跳下比劃,說是趴在酒樓窗下聽說書先生說的,長生君子劍,一劍入青雲。
哪裡的說書先生都愛說青雲山莊這段,小孩子都愛聽。
蘇墨想起遇見雲喬的時候,她就是拿那枚樹枝輕輕點了點她肩膀,現聽現學。
日頭將近晌午,不知道集市裡的菜還新不新鮮。
“賣包子咯~”
“賣包子咯~”
剛到集市,先聽到包子攤的叫賣聲,雲喬自覺有些走不動路了。
“他們家的鮮肉包子好好吃的~”小丫頭一麵說著,一麵咽了口口水,“阿娘不喜歡吃包子,雲喬喜歡吃。”
王蘇墨看了看價錢——十文錢剛好可以買三個包子。
應該正好是雲喬這麼大孩子一中午的飯量。
王蘇墨蹲下看她,認真問道,“雲喬,你是不是還沒吃午飯?這十文錢是你阿娘給你午飯錢,讓你自己來買包子吃的?嗯?”
雲喬雖然沒回答,但看向王蘇墨時眼睛裡滿是崇拜和驚訝。
就差把你怎麼知道刻在額頭上了。
王蘇墨也差不多捋清前因後果了。
雲喬的阿娘生病了,但不肯喝藥,雲喬很擔心。
阿娘顧不上照顧她,就給了她十文錢,讓她自己去買最喜歡的包子當午飯吃。
但雲喬沒舍得花,在大街上徘徊了很久,後來遇到她。
聽說她是廚子,又想買鬆蕈,再加上剛好認識孫爺爺,所以想用這省下來的十文錢讓她給阿娘做一頓“山珍海味”。
雲喬眨了眨眼睛,小聲又古靈精怪,“阿娘特彆怕苦,她不喜歡吃藥;但是阿娘她貪吃啊,如果能給她做一頓好吃的,她肯定很開心。”
沒有任何一句比這句“阿娘她貪吃”聽起來更悅耳動人。
王蘇墨忽然明白了這十文錢的貴重。
“要不,我請你吃個包子?”她提議。
雲喬搖頭,認真道,“不用了,阿娘說過的,說好了十文錢就應該是十文錢。如果想吃包子,我明天可以自己攢呀~”
王蘇墨忍不住笑,“有道理。”
雲喬也跟著笑起來。
正好攤主看到雲喬,歡喜招呼,“雲喬,你不吃包子了?”
雲喬大大方方應道,“今天先不吃了,明天再吃!”
“行~香噴噴的肉包子,明天等你來。”攤主應該也很喜歡雲喬。
大概很少人會不喜歡雲喬這樣的孩子。
平安鎮集市逛一圈,肉菜價格都還算公道。
富道人家烹飪佳肴會用的羊肉多少都要去到一百五十文到兩百文一斤,十文買不了指甲蓋那麼大。
普通老板姓多以豬肉為肉食,但好一些的豬肉也要去到八十到一百文一斤,次一些的豬肉怎麼也要五十文。
十文錢,確實不夠買的。
王蘇墨一麵逛著,心裡一麵思忖,然後問了聲,“家裡有豬膏嗎?”
糖和鹽家家戶戶應當都有,就算湊巧沒了,也好借。
但豬膏不一定。
豬膏大都是家中自己用板油熬製的,是家中必備。
麻是麻煩些,卻要比作坊裡買來的菜籽油和芝麻油實惠很多,借起來卻不是那麼方便。
這道菜要用豬膏來做才香。
“有的。”雲喬應聲,“家裡有豬膏的。”
雲喬對家裡的物什一清二楚。
王蘇墨放下心來,省了豬膏的錢,還可以添道湯。
“老翁,這冬瓜怎麼賣的?”王蘇墨終於在集市角落裡見到了賣冬瓜的老農。
但切開的冬瓜是沒了,隻在一旁看到一整個。
老農樸實,“姑娘,三文一斤。”
“老翁,我能隻買三文錢的冬瓜嗎?”王蘇墨詢問。
雲喬跟著點頭。
一共隻有十文錢,買多了就不能買彆的了。是要精打細算的。
老農皺了皺眉頭,神情略有為難,抬頭看了看天色,晌午一過,這大半日就算差不多過去了。
一般過了晌午,還沒切開的冬瓜都不會再切了,當天賣不完,第二日就不新鮮,賣不出去了。
尤其還是在七月裡。
老農似想起什麼,從菜攤下翻出一小塊切好的,“姑娘,您要是不嫌棄,這塊兒本是想留到今晚家中吃的,如果姑娘要,這塊就算給姑娘三文錢。”
王蘇墨看了看成色,切下來的時間倒也不長。而且這塊兒肯定不止三文錢的重量,是老翁給了實惠。
“那多謝了。”王蘇墨接過,付了三枚銅錢。
“我們還有七文錢。”雲喬心裡算著。
“要五文錢的老豆腐。”王蘇墨又在另一個攤位付了五個銅板,買了八兩左右的老豆腐。
餘下的兩文錢,買了一枚雞蛋,捎帶要了少許棕櫚繩。
雲喬的家離集市不遠,雲喬已經興奮了一路,“這些就能做出山珍海味?”
王蘇墨不掃她興致,“能。”
王蘇墨這麼篤定,雲喬一整個期待住,一路蹦蹦跳跳,臉上的笑容藏不住。
屋中沒有上鎖,雲喬的阿娘躺在病床上,不方便下床,都是留門給雲喬自己進出的。
雲喬回屋中看娘親的時候,王蘇墨先去廚房簡單看看。
普通人家不似酒樓,沒有單獨的臂褠,她也不習慣用。
普通人家會用舊衣裳做腰巾,燒菜的時候將腰巾係於腰間防止油汙。
雲喬叮叮咚咚跑回來的時候,王蘇墨已經係好腰帶,生上火,正燒著水。
“同你阿娘說了?”王蘇墨一麵洗菜,一麵問。
雲喬歡喜湊近,“說了,阿娘說,讓我千萬彆給你添亂~”
添亂?
“就是不許偷吃!”雲喬自己說完都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這邊的菜瀝乾備用,蘇墨擦乾手,準備動工了。
雲喬的訴求是“山珍海味”、“有肉味”,還喜歡吃肉包子,是饞肉香了。
這道冬瓜老豆腐紅燒肉,也就是素紅燒肉,就剛剛好。
既有紅燒肉醬汁烘托出來的濃鬱香氣,入口還有近似肥瘦相間的口感,既不會讓病榻上的人覺得油膩,也能解饞。
關鍵是要足夠的精細和刀工,才能做到以假亂真。
這些對她來說不難!
冬瓜洗淨,熟練的刀工將每一塊冬瓜都切至用作紅燒肉的五花肉大小。
一盤色澤與香味俱全的紅燒肉,首先從形狀上就要求大小相近,才能讓人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垂涎欲滴。
在頂級大師傅的刀工下,甚至每一坨紅燒肉看起來都像完全複刻的。
王蘇墨每一次落刀都如同行雲流水,輕快,不需要思考和丈量的時間,仿佛她的眼睛和手就是尺,但切出來的每一塊冬瓜都規整而有序得排列在砧板上。
刀柄稍作角度調整,又將每一塊切塊上的青皮部分均勻切下。
青皮和冬瓜肉分開,冬瓜的清甜味兒頓時溢了出來。
雲喬都在一旁都能聞到。
雖然看不懂她在做什麼,但覺得她認真專注的模樣,像極了上次在東街酒樓廚房她偷偷看到的大師傅,甚至,還要更熟練。
雲喬還沒顧得上看過來,王蘇墨再利落得將冬瓜肉一切為二,灶頭上也坐上的鐵鐺。又趁著鐵鐺燒熱的功夫,洗手開始處理豆腐。
豆腐切塊同冬瓜塊一樣大小,放砧板一旁備用,砧板上混合了冬瓜清甜味和豆腐的香氣。
豆腐切好,灶頭上的鐵鐺也燒熱。
舀了豬膏放入,豬膏一點點在鐵鐺中燒熱,油香漸漸彌漫了整個廚房中。
王蘇墨用筷子將青皮一片片放入鐵鐺的油溫裡浸炸,青皮一點點在油香中慢慢呈現金黃色,再利落地將每一塊浸炸得剛剛好泛金黃色肉皮色的青皮夾出,放在盤中備用。
“哇~”雲喬忍不住讚歎。
鍋裡浸炸過東西的油香味,讓饞丫頭雲喬暗暗咽了口口水。
雲喬不敢眨眼。
隻見蘇墨將之前切好的冬瓜肉和老豆腐一層交替著一層,依次疊放,兩層鮮嫩的冬瓜肉中間夾上一層質地綿密的老豆腐,最後,再將方才在油鍋裡浸炸至金黃色的青皮鋪上。
大小竟然嚴絲合縫!
即便偶爾有一塊不是那麼嚴絲合縫,但多出來的部分,用精妙的刀工切下,很快,砧板上就整整齊齊得放好了□□坨極有品相的“紅燒肉塊”。
雲喬忽然認出,激動道,“這是紅燒肉!”
雖然顏色不同,但是形狀就是這樣的!!
前年年關,曆城來的李大善人在荷香樓擺酒席宴請賓客,她當時趴在酒樓窗戶那裡往裡看,李大善人看見到了她,讓她說了些吉利的話,然後賞了她一塊紅燒肉。
她高興壞了!
沒舍得吃完,自己隻吃了一半,給阿娘留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