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柱子上的題詞看似簡單,實則不然。
鐵筆銀鉤,平靜風雅,又暗藏了勁道和劍指青雲。
霍蓮池的武功就算沒到登峰造極,也離登峰造極門檻不遠了……
霍蓮池都這麼厲害,背後的賀老莊主應該更甚。
老爺子當年和賀老莊主齊名,長生君子劍,穿雲斷山手,都到了暮年。
一個整日絮絮叨叨,脾氣不好;一個和後輩賭氣,乾脆不吃飯。
行走江湖,聲名在外,到了這個年紀,又像活回了小孩子模樣。
王蘇墨心中忍不住感慨。
“嗒”,有很小的東西撞上柱子落地的聲音。
倒不嚇人,就是有些莫名。
小石子?
王蘇墨看到地上。
“嗒”“嗒”又是兩個小石子擊中斂風亭前的柱子然後落地的聲音。
順著石子被扔過來的方向看去,是不遠處那棵很高的古樹枝乾上,有一個少年抱頭靠著樹乾,坐在高高的樹枝上,懶洋洋仰首,閉著眼,嘴裡還叼了一根草。
大約是察覺她的目光看過來了,又懶洋洋問了聲,“你就是霍蓮池請來給老頭子做飯的?”
口中一口一個“霍蓮池”,一個“老爺子”,又桀驁不馴地坐在樹上,儼然一幅吊兒郎當,又油鹽不進的模樣……
“賀淩雲?”王蘇墨張口。
大約是沒想到對方會直接將他名字叫出來,賀淩雲下意識睜眼,然後不怎麼高興得輕哼一聲,“你知道得還真不少。”
沒含多少褒義。
“你就是那個開個馬車,馬背上拖個飯莊到處走的人?”賀淩雲語氣裡有不以為然。
王蘇墨糾正,“那叫八珍樓,和你一樣,有名字的。”
聽到這裡,賀淩雲才正眼看她。
這個女人……
王蘇墨繼續,“至少,我沒叫你‘就是那個隻知道和自己長輩對著乾,不知天高地厚的賀家老二’……”
“你!”賀淩雲語塞。
都是剛才他的原話,她隻改了幾個字給他,他竟然連反駁都不好反駁她!
“王蘇墨。”她全當順著他的話往下接,“我也有名字的,不是“你”,是王蘇墨。”
賀淩雲:“……”
賀淩雲不由多看她兩眼。
但正好不遠處傳來“嘎吱”一聲,應該是推門而出的聲音,這附近隻有一處地方,就是霍莊主在的地方,王蘇墨雖然沒有他坐得高看得那麼遠,但大抵也能猜出。
賀淩雲不由皺了皺眉頭,然後忽然看向她,“誒,私下告訴你,老爺子最喜歡吃羊。你做羊肉給他吃,他就可高興了。”
王蘇墨看他:“……”
大約是那邊的腳步越來越近了,他不想和對方照麵,但這邊的事情還沒同王蘇墨交待完,遂又乾脆坐直了,連省略帶精簡,“他不喜歡喝藥,大夫讓他喝藥,不讓他吃羊肉,怕和藥性衝撞了,他乾脆鬨脾氣不吃!”
“你得哄著他點兒,對症下藥。”言罷,輕巧一撐手,就這麼從高處極輕鬆地躍身下來,一點吃力都沒有。
然後一麵拍拍手上的浮灰,一麵湊到她跟前,先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後嘀咕道,“彆和他說是我說的,不然慪起氣來,連羊肉都不肯吃了。”
還怪貼心的……
賀淩雲又再看了她一眼,然後感歎了聲,“這麼瘦,拿得動鍋嗎?”
人身攻擊?!
王蘇墨無語。
附近的腳步聲臨近,賀淩雲不想久待了,最後提醒了句,“誒,老頭子吃著藥呢,羊肉不能多給他吃!”
王蘇墨:“……”
“走了。”特意和她打了聲招呼才走的,還怪“禮貌”的。
王蘇墨啼笑皆非。
到青雲山莊的第一日,賀淮安和賀淩雲都見過了,正好身後的腳步聲停下,王蘇墨轉身。
對麵是一身墨色錦袍,劍眉星目,硬朗英氣,又透著斯文睿智的中年男子。
王蘇墨不由想起了剛才柱子上的題字。
字如其人。
“見過霍莊主。”王蘇墨行抱拳禮。
“王姑娘多禮了。”霍蓮池聲音沉穩而溫厚,“王姑娘這一趟能撥冗前來,青雲山莊與霍某都感激在心。日後八珍樓若有需要,青雲山莊必定前往。”
王蘇墨輕笑,“霍莊主客氣了,我會儘力而為,但我想先見見盧文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