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喬星月在謝家已經呆了快一個月了。
錦城的春天快要接近尾聲了,天氣也馬上就要熱起來了,不過早晚仍舊溫差大。
這天早上,喬星月讓謝家老太太扶著凳子,慢慢挪到堂屋外的院子裡曬太陽。陳素英癱了大半年,這是第一次曬到如此明媚的陽光。
隔壁江北楊江北鬆的媽張紅梅經過門口,見到老太太可以挪著凳子走路了,還在院門外她那大大的嗓門便清晰地傳了進來:
“老太太,你這腿腳是快好起來了呀,咋這麼神奇?”
老太太陳素英慢慢坐下來,迎著陽光,笑得合不攏嘴,“多虧了我家星月會針灸。”
“小喬同誌,你咋這麼厲害呀,又會做飯,又會紮針。”張紅梅走進院子裡,滿眼讚許地望向喬星月。
想了想,又道,“小喬同誌,北楊和北鬆他爸,就是你江叔,他頸椎和腰椎也不好,之前也去醫院試過針灸治療,就是沒有啥效果。要不改天你空了,給你江叔紮紮針?”
隨即補充,“放心,不讓你白乾活,梅姨給你出診費,咋樣?”
梅姨是蘭姨和謝叔的鄰居,善良熱情,喬星月想著幫忙看看,就彆收啥診費了。
誰料,黃桂蘭搶先一步,道,“那行,紅梅,我家星月的診費可不便宜。你家老江去醫院紮一次針少說也要五毛錢吧,我家星月不收貴了,六毛就行了。”
喬星月正想說啥,張紅梅瞧著謝家老太太都能走路了,這小喬同誌的針灸手法肯定不會差,便爽快答應了。
“行,小喬同誌,那你哪天有空?”
黃桂蘭替喬星月應下來,“隻要老江有空,我家星月隨時都有空。”
“不耽誤星月乾活嗎?”
“不耽誤。”
“行,那就這麼說定了,等我家老江回來,我來喊小喬同誌。”
全程,黃桂蘭斬釘截鐵,喬星月硬是沒插上一句話。
等張紅梅拎著菜離開後,喬星月終於有機會開口了,“蘭姨,我在你家乾著活,又去梅姨和江叔家出診收診費,不太好。畢竟你給我付了工錢,我就不能接彆的活了。”
黃桂蘭說:“有啥不好,日後寧寧看病吃藥需要花錢的地方還很多,你能多掙一點是一點。”
“蘭姨……”
“這孩子,眼睛咋又紅了,不哭,蘭姨不是說了,以後我們是一家人。”
“……”
“我和你謝叔商量過了,將來等你參加完高考,有了文憑,醫術又在大院傳開了,我和你謝叔想辦法給你找個衛生科或者是軍區醫院正兒八經的工作。到時候也能離蘭姨和謝叔近一點。”
“蘭姨,你咋就對我和安安寧寧這麼好?”
“因為緣分呀,八億人當中,偏偏就讓蘭姨遇到了你,又偏偏和安安寧寧這兩個娃很有緣分。”
坐在椅子裡的老太太陳素英,笑著附和道,“星月丫頭呀,你聽你蘭姨的,紅梅她男人要讓你去紮針,你就去,到時候你的醫術在大院傳開了,對你也有好處。”
喬星月感動地點點頭,“好,我聽蘭姨和奶奶的。”
說話間,黃桂蘭從褲兜裡掏出一方疊成四方形的手帕,又把手帕打開。
裡麵疊著厚厚的一疊大團結。
黃桂蘭數了四張大團結,遞到喬星月的麵前,“星月呀,以後你每個月的工錢,蘭姨給你漲到四十塊。”
四十塊錢,在七十年代,可是一個排長的工資。
像她這樣當保姆的,最多能拿到十五塊到二十塊的工資。
“蘭姨,之前你願意給我三十五塊錢一個月,已經是天價了,不能再給我漲工資了。”
喬星月推脫著。
黃桂蘭硬把錢往她手裡塞,“聽蘭姨的話,拿著。你醫術這麼好,奶奶的腿都快被你治好了,是我們謝家占了你大便宜了。就這四十,蘭姨都覺得少了。”
捏著硬塞在手裡的錢,上麵還殘留著蘭姨的溫度。
那樣的溫暖,直達喬星月的心底。
黃桂蘭又說,“星月,你謝叔準備去昆城軍區醫院做個胸肺CT,錦城這邊沒有任何一家醫院引進了國外的CT技術。要不,你帶上寧寧和謝叔一起去一趟昆城,也好給寧寧也做個檢查。這哮喘無法根治,聽說做CT檢查可以看到胸肺和支氣管的結構構造,才能更好地對症下藥。”
……
錦城軍區,第六師。
一場空地協同作戰訓練,剛剛結束。
十餘架戰鬥機井然有序地降落在跑道上,緩緩滑行歸位。
謝中銘作為陸軍航空兵的指揮官,既具備陸軍作戰技能,又掌握飛行技能,並且能夠指揮空地協同戰事。
飛機停穩後,他從戰機上下來,解開兩顆扣子,取下頭盔,露出被汗水浸得發深的襯衣,臉上是頭盔安全帶留下的印子,眼神卻亮得很,掃過停機坪時像鷹隼一樣銳利。
同樣取下頭盔的江北楊,走上前,勾著他的肩,讚揚道,“中銘,剛剛你那個桶滾加俯衝攻擊真的太牛,太帥氣了。”
謝中銘挺拔如鬆的身影繼續往前走,他扒開搭在肩上的江北楊的手臂,“什麼事?”
“啊,什麼‘什麼事’?”江北楊一時沒反應過來。
謝中銘提醒了一句,“作戰訓練前,你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
“哦,對。”江北楊突然想起來,他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
江北楊繼續說,“你不是讓我在昆城幫你找胖丫的下落嗎,我們的老戰友肖鬆華在昆城那邊,有胖丫的消息了。”
謝中銘抱著戰機頭盔的手,用力攥了攥,“找到胖丫了?”
江北楊看著穿著藍色飛行服,抱著戰機頭盔,一身挺拔如鬆又神色緊崩的謝中銘,不由笑道:
“你這麼緊張乾啥?難不成找到了胖丫,真要急著跟胖丫立馬離婚?”
“離完婚,是不是想趕緊去找你的第二春?”
‘第二春’三個字,惹得謝中銘額角緊崩。
他和胖丫根本算不上是第一春,那是一個荒唐,是一場錯誤,根本就不應該開始。
血色的夕陽下,他的眉峰擰成一道深壑,眼神散發出寒意,“鬆華找到胖丫下落了?胖丫在昆城什麼地方?”
江北楊同樣抱著戰機頭盔,回答道:
“不是找到胖丫了,是有胖丫的消息了。”
“鬆華的人查到胖丫離開茶店村後,曾在一家叫做芙蓉酒店的國營飯店端過盤子,洗過碗。”
“剛好,謝師長不是要去昆城軍區醫院做胸肺CT?你陪謝師長一起去昆城,順便去這個國營飯店問一問胖丫的下落。”
“反正我是聽鬆華說,胖丫沒在那裡上班了,但芙蓉酒店的人肯定知道胖丫去了哪裡,你去問一問,沒準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失蹤這麼多年的胖丫。”
謝中銘沒有說話。
風卷著他肩上的星徽微動,卻吹不散他眼裡的某股堅定。
他是該再去一趟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