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後宮嬪妃而言,聖寵是最重要的東西,撤了綠頭牌便沒有機會見到聖上,這是比打一頓罵一頓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懲罰。
瞬間,僖嬪的臉色就變了,她旁邊的安嬪更是明目張膽地當眾剜了榮嬪一眼。
“至於這位子”,鈕祜祿皇後一麵說著話,一麵將視線落在踩點進門的博爾濟吉特氏身上,“便給鹹福宮格格罷”。
眾人目光都跟著看向博爾濟吉特氏,這位科爾沁草原送來的女人背靠兩宮太後,雖不被皇上所喜,但享受的份例卻在嬪位之上。
僖嬪駑了駑嘴,想說博爾濟吉特氏既無口詔,又無冊封,怎能列於嬪位之前,但一想到慈寧宮裡頭的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話在嘴裡轉了幾軲轆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見精刮刮的僖嬪都閉嘴了,眾人自然無話可說,老老實實稱是不提。
鈕祜祿皇後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她撣了撣鳳袍上不存在的灰塵,扶著白嬤嬤的手起了身,“走吧,去慈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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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規矩應當先去拜見太皇太後,但太皇太後說年紀大了,覺輕,又嫌人多吵鬨,便免了她們的請安。
皇太後本想跟著免了請安,卻被太皇太後和皇上共同製止,說是大清以孝治天下,後宮自當為前朝表率。
是以後宮嬪妃們每天早上卯正到坤寧宮請安,再在皇後的帶領下於辰時到慈寧宮西殿請安。
許是太後出身蒙古的原因,西殿被裝扮得像個大型的蒙古包,腳下的地毯、殿中熏的香料,還有貼身宮女身上穿著的蒙古袍子都帶著濃厚的異域風情。
佟宛宛一麵隨著眾妃嬪屈膝行禮,一麵打量著腳下的地毯,粗線織成的毯子又軟又厚,像是軟乎乎的雲彩,讓人完全感受不到腳下的花盆底。
“Б?хнийгбуцаа”。
太後說了句蒙語,佟宛宛沒有聽懂,佟家雖列入鑲黃旗,但妥妥的漢人出身,滿語還能聽懂幾句,蒙語還是有些超綱了。
好在前麵有個領頭的,見鈕祜祿皇後起身,她便也從善如流的起身落座。
借著茶水的遮擋,佟宛宛看向最上首正在親切交談的一對皇家婆媳,怎麼說呢,特彆像電視裡看到的領導人會晤,沒有一絲情緒,全是禮節。
短短幾句寒暄之後,太後的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疲憊,鈕祜祿皇後立刻接收到相關信號,當機立斷起身領著眾嬪妃告退,隻有鹹福宮格格被留了下來。
佟宛宛借著出門的時機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太後拉著博爾濟吉特氏的手,嘴角有笑容慢慢逸散開,不再像是廟裡供人參拜的菩薩,勉強有了幾分活人的模樣。
這也是個可憐人,大好的年華離開家鄉,遠離故土幾十年,如今又被當成展示天家孝道的工具人。
佟宛宛歎了口氣,但一想到人家高坐明堂等著彆人參拜,而自己還需巴巴的早起,來回奔波打兩次卡,又歇了那些心事。
回到熟悉的景仁宮,強行壓下的疲憊才漸漸傳來,今早卯正起床,如今已是辰正時分,足足三個小時,喝的那盞牛乳早就消耗殆儘了。
而且這來來回回的,至少走了五千步朝上,踩著花盆底的一雙腳像是被鋼釘戳過一般,又酸又痛。
“將我的繡鞋拿來”,佟宛宛一腳一個踢掉一個花盆底,整個人斜斜歪在踏上,“不拘什麼,吃的喝的,都呈上來”。
見佟宛宛累得不輕,留在景仁宮看家的半夏心疼極了,一麵端來一碟子乳糕給主子墊一墊胃口,一麵連聲喊銀杏趕緊為娘娘端熱水泡腳捏腳,又叫小宮女去提膳,將滿屋子的人使喚得團團轉。
安靜的景仁宮頓時熱鬨起來,濃鬱的香味也漸漸飄散開來。
佟宛宛坐在榻上,手裡捏著暄軟的乳糕,麵前的炕桌上擺著碗菜兩品、碟菜四品、餑餑兩品、粥兩品。
半夏麵上帶著愧疚,“今兒去得急,都是些例菜,委屈娘娘了”。
“誰說不是呢”,白芷也跟著歎氣,“幸好咱們景仁宮很快就有自個兒的小廚房,娘娘再也不受這種委屈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將貴妃娘娘描述成了地裡可憐的小白菜。
可麵前滿滿一桌子菜,魚肚煨火腿燉得鮮香味濃,厚實軟糯,清水煮的羔羊肉極嫩,蘸上韭菜花吃,鮮得幾乎叫人吞下舌頭。
野雞瓜子滑嫩,口蘑鮮美,玉蘭片爽脆,金銀絲口感豐富,還有那核桃餡和芝麻餡的奶香餑餑。
她們管這個叫……委屈?!
佟宛宛不懂,且大受震撼,隻好‘委屈’地拿起筷子,將肚子吃了個溜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