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膽子最大,正要頂著皇上的黑臉照辦,卻見豆蔻朝她極為隱蔽地搖了搖頭,便又束手站在原地。
屋中寂靜一片,有人搬來椅子放在床前,玄燁卻看也不看,至於麵前的床帳,對彆人來說可能是阻擋,但對於一位皇帝來說,不過就是抬手之事。
他這麼想,也是這麼做的。
床帳被撩開,裡麵一覽無餘,玄燁一眼便看見了還想繼續躲起來的佟宛宛。
她今天的發髻並不是常見的兩把頭,隨意的堆在一側,從裡頭隨意垂下一縷,既彆出心裁,又顯得溫婉極了,穿的衣物並不繁雜,看著很素淨,卻極為適合她,整個人看上去比平日裡還多了幾分顏色。
“皇上來了”,佟宛宛勉強招呼了一聲,彆開臉不再說話。
玄燁見她又是這般抗拒模樣,火氣騰得一下上來了,但想著妹妹鬨點小脾氣,當哥哥的應當大度,才勉強坐於床側,“還在發熱?”
臉頰通紅,嘴唇蒼白,顏色還很不自然,想來還病著。
也是,同一個生病的人計較個什麼。
玄燁歎了一口氣,伸手便要去探女子額間的溫度。
佟宛宛一怔,連忙躲開男子的手,急切到甚至咳嗽起來,“不可!”
見玄燁的臉黑透了,她才察覺到自己的反應太大,又垂下頭,沮喪道,“會過了病氣的,而且·······”
生病的女子固執扭頭,確保床邊的人看不見自己的臉,才淡淡開口,“不好看”。
玄燁自幼飽讀詩書,瞬間便想到了漢朝武帝同李夫人的一段佳話,李夫人病重時認為自己容貌已毀,不願讓武帝看見,以免武帝因她的病容而失去愛意。
原來,表妹並非不願見他,並非對他抗拒,而是太過在意。
他有些意外,又覺得正該如此。
“好看的”,玄燁溫聲哄道,“在朕眼裡,表妹永遠是最好看的那一個”。
見佟宛宛依舊不肯抬頭,他想了想,屈指敲了敲床麵,“表妹,可是還在生朕的氣?”
那日從景仁宮拂袖而去,確實損了貴妃的顏麵,可那也是誤會所致,並非有意。
不過,女子困於內宅,沒見過廣闊天地,氣量小些,也是正常。
佟宛宛沉默,手指捏著被子角,半晌才低聲回道,“沒有”。
說謊。
玄燁勾唇微笑,沒有揭穿小女孩的心思,好聲好氣地哄道,“那日都是朕的不是,你彆往心裡去”。
“沒往心裡去”,佟宛宛的聲音更低,“臣妾不在意的”。
又在說謊。
若不是時時刻刻記掛在心上,又怎會沒日沒夜的抄寫,又怎會將自己累病。
雖說表妹在欺君,可玄燁卻一點也不生氣,隻覺得心尖軟得像是流著蜜的麥芽糖,又酥又甜,連聲音也不自覺的軟了下來,“好好好,是朕想差了”。
“表妹最是大度,絕對不會生氣的”。
帝王一聲又一聲的溫聲哄著,旁人伺候的人已經儘數退了下去。
顧問行是最後離開的,他出門的時候偷瞥了一眼,隻見貴妃麵色淡淡地坐著,倒是這位至高無上的帝王微傾著身子,像是在哄不聽話的孩子。
貴妃真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