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巴黎西郊。
呂埃馬邁鬆區聚集了很多來自非洲的移民,所以這裡被很多人視為附著在巴黎光鮮靚麗外表上的一塊斑。
黑人少年從一間小平房走出來,沿著細小的街道,一路往東。
他個頭不高,長得黑不溜秋的,還留著大光頭,穿著一身純紅色的球衣,看起來特彆不搭。
其實,他已經二十一歲了,隻是長得矮了。
他們說,那是從小營養不足的緣故。
又或者,是因為他家太小了,被擠的。
因為他們八口人就擠在一間極為狹小的平房裡。
小時候,他陪父親上街撿過垃圾。
彆看他個頭不高,但很靈活,在拾荒這方麵,他是一把公認的好手。
就好像此時此刻,他穿行在街道裡,步履輕快,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陪父親拾荒的歲月。
從家裡出門,往東走大概兩公裡,就可以看到三座南北並排的運動場。
最北邊是田徑場,很多人都喜歡在那邊跑步,往南是兩塊並排的標準足球場地,中間那塊還有一座運動中心。
這是一家足球俱樂部,叫JS敘雷訥。
一家毫無名氣的業餘球隊。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實埃弗頓中衛迪斯丁也是在這裡接受培訓,嶄露頭角後,才被巴黎聖日耳曼給看上了,他在敘雷訥並沒有待很長時間。
從很小的時候,黑人少年就聽很多人說過,原來踢球也能夠賺錢。
當他來到敘雷訥,聽說了迪斯丁的事情後,他就夢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夠像迪斯丁一樣,表現出色,被大球隊看中,離開敘雷訥,然後帶著家人,離開呂埃馬邁鬆的那間小平房。
但他實在太矮太瘦了。
來自波蘭的教練彼得·沃尹提納誇他很聰明,學東西很快,反應也快,體能非常好,動作也極為靈活,但就是身體太差了。
比彆人瘦,比彆人矮,這在球場上非常吃虧。
「職業足球就是一項拚身體的遊戲,你不適合踢球,恩戈洛。」
類似這樣的話,恩戈洛·坎特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
所有來到JS敘雷訥的小球員都懷著當職業球員的夢想,他們要麼天賦超群,很快就被其他的球隊選走了,要麼就是泯然眾人,沒多久也就認清了自己,接受了自己的平庸,離開了。
但隻有他,堅持下來了。
他在這支默默無聞的業餘球隊裡,在這一塊坑坑窪窪的草地上,踢了十年。
他毫不起眼,甚至一茬又一茬的學員,來來往往,壓根就沒人注意過他。
一直到去年,有一天,JS敘雷訥的主席見識到了坎特的堅持和執著,為他爭取到了一次機會,他前往260公裡外的法國西北港口城市,濱海布洛涅。
這是一支法乙聯賽的球隊,但已經搖搖欲墜了。
坎特來到這支球隊的第一天,就被他們告知了另一個了不起的故事。
那個法國當紅國腳,拜仁慕尼黑的核心領袖,弗蘭克·裡貝裡,當年就是從布洛涅出來的。
這裡甚至還留有很多關於他的傳說,例如他簡直搬過磚,例如某個隊友曾經跟他去過某一條偏僻的,不能為外人道的小巷……
這支球隊的所有人,都以弗蘭克·裡貝裡為目標,夢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能夠走出布洛涅。
但坎特不敢這麼想。
因為他連在布洛涅站穩腳跟都做不到。
他就像是一個完全不被注意的人。
除了跑步。
布洛涅偶爾會安排一項極限跑步測試,坎特是隊內最能跑的人。
當所有人都已經累得不行,停下來時,他依舊還能一圈接著一圈,不停地跑,就好像永遠都不會累一樣。
所以,大家給他取了一個外號,跑不死的坎特!
他每天都瞪著一輛滑板車,背著一個小背包去訓練,然後,回家。
在他的生活裡,隻有足球。
因為他知道,他隻有踢球才有出路。
在剛剛結束的這個賽季,布洛涅排名法乙倒數第二,慘遭降級。
坎特在布洛涅的青年隊踢得不錯,在聯賽的最後一輪,提前幾輪降級後人心渙散,分崩離析的情況下,為了給下個賽季征戰法國第三級彆聯賽做準備,被抽調到了一線隊。
就算如此,他也僅僅隻獲得了11分鐘。
但很幸運,球隊決定留下他了。
賽季一結束,坎特就從濱海布洛涅回到呂埃馬邁鬆,他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自己的家人,讓他們都為自己高興,也告訴他們,自己距離帶他們離開這個鬼地方,更近了。
他一路邁著輕快的步伐,來到JS敘雷訥,也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自己當年的隊友和教練們。
結果,當他走了兩公裡路,來到訓練場時,發現這裡空無一人。
在這裡訓練的人越來越少了,不管是教練,還是老板,都在兼職。
坎特就站在場邊,麵對著這座殘破的訓練場,他看了很久,仿佛看到了當年自己在這座球場裡追逐的身影,也仿佛看到了當年自己站在球場上,仰望天空,憧憬未來的場景。
他已經二十一歲了。
儘管,他還沒認命,但他覺得自己好像距離夢想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