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白日漸漸短了起來。
這會兒方到酉時,外頭的天色已暗下去。
采頡看著見底的藥碗,有些發急,
“小主不喝藥,這丘疹想要自愈,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的功夫。”
南瑾隨口道:“我知道。我隻是現在不喝,又不是一直不喝。”
采頡想了想,忽而眸光一亮,
“奴婢知道了!太後說了會將小主生丘疹的事告訴皇上,皇上心疼小主,等下肯定會來探望。見小主這般,更是要憐惜了。”
南瑾淡淡笑道:“是啊。他會來。所以你等下出去的時候,記得把門幫我捎上。我不見他。”
“不見?”
“不見。”
南瑾答得從容。
她將藥碗放在桌上,目光不禁被一旁的三色堇吸引。
盆栽被滾燙的湯藥澆下去,立馬就燙壞了根,連帶著嬌豔的花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蔫敗。
采頡順著南瑾的目光看過去,瞧著花兒蔫了,立馬說:
“奴婢等下給小主換了新的來。”
南瑾笑,“花兒蔫了難看,你也知道該隨手丟了它,不會因著它醜而心生憐愛。”
她抬眸看著采頡,語氣平靜,“那你覺得皇上見到我如今這樣,又能有幾分憐愛?”
采頡這才明白了南瑾的意思。
可她又覺得奇怪,“既然如此,小主為何還不肯用藥?許平安說了,這一貼藥用下去,小主身上的丘疹很快就能消退,到時也就不怕皇上看見了。”
南瑾不答,隻問她,“後日是什麼日子?”
“太後的壽辰。”
“太後壽辰,後宮的嬪妃一早就開始準備著,人人都攢著勁要獻計獻寶。可我又會什麼?”
南瑾自嘲般笑笑,“我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我若去了,你覺得她們會放過我?
便是趕鴨子上架,也得逼著我給太後唱個歌、彈個曲的助興。與其到時難堪,索性躲著不去,也是清閒。”
後來,南瑾吩咐采頡收拾了藥碗退下,
她合了寢殿的門,順手上鎖,
而後坐在暖座上,點了燈,閒閒取出一卷書看著。
窗外雨聲不減,
不多時,便聽見有人踏雨而來。
腳步停在寢殿門外,幾陣敲門聲過後,門外傳來沈晏辭的聲音,
“聽太後說你起了丘疹,可好些了?”
“皇上?”
南瑾語調略有驚訝,但表情卻毫無波瀾。
她目不斜視,一邊淡定看書,一邊怯怯回道:
“嬪、嬪妾用了藥,已經好些了。”
“怎麼鎖了門?讓朕進來看看你。”
“皇上,外頭那麼大的雨,您這般趕來,若再沾染風寒,更是嬪妾的不是了。不如......您先回去吧?”
門外的聲音明顯一頓,
片刻,才又聽沈晏辭語氣有些急道:
“這麼大的雨,朕念著你也要趕來,不正是因著放心不下你?你就讓朕看你一眼,見你無事,朕也好安心。”
南瑾翻了一頁書,用極低的聲音清了清嗓,故作哭腔道:
“還請皇上心疼嬪妾。女子好容貌,嬪妾起了這一身的疹子,哪裡願意讓心愛之人看見?”
“朕不在乎。”沈晏辭說得篤定。
“可嬪妾在乎!”南瑾答得淒然,從聲音裡聽著,她似乎是難過極了。
終於。
短暫的沉默過後,聽得門外人輕微歎息了一聲,
“好吧,朕理解你。那你好生歇著,朕讓人給你送了藥來,也可緩和你身上的癢症。”
沈晏辭在南瑾這兒碰了半鼻子灰,
往常彆的後妃有個什麼頭疼腦熱,恨不得叫人去禦前通傳八百遍,好像她們這病若不能換來沈晏辭去瞧她們一眼,就跟白得了似的。
也就隻有南瑾,敢把他擋在門外,連見都不讓他見上一麵。
他有些懊惱,
可懊惱的同時,心思也是被南瑾牽動著,總在不覺之間就會想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