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辭匆匆趕來時,暢音閣仍舊火光衝天。
內閣由紅木以榫卯結構搭建而成,秋風卷著火星,攀著橫梁迅速蔓延,將整個三層都吞沒於火海中。
專司救火的鑾儀衛,架著六架青銅火龍壓製著火頭。
饒是如此,也難以阻擋烈火蔓延之勢。
燒焦的紅木混雜著檀香煙氣,在飛旋的火星裡蒸騰成滾滾黑煙。
庭院空地前,聚滿了剛從火海逃生的嬪妃。
火星雨落中,原本花枝招展的妙人,皆被磋磨得萎靡狼狽。
身上的華服被澆濕了大半,黏膩貼在身上,散落的青絲也被燎得焦黃。
隻得驚魂未定地立在冷風中,看著漸漸失控的火勢,不敢妄動。
唯有順妃不同。
她像是連自己這條命也不顧了,哭得聲嘶力竭,拚了命地往火場裡衝。
“盈月!我的女兒!”
好在有幾名宮人攔住了她。
順妃掙紮不得,癱坐在地上哭得更是絕望。
宜妃抹著淚勸她,
“姐姐腿腳本就不方便,若再跑進了火場,你要進去救人的侍衛是先緊著盈月,還是要分出心來護著你?”
“皇上?”
身後,貞妃一道滿含委屈的呼聲,將眾人同情順妃的目光吸引過來。
沈晏辭與皇後捷步而來。
貞妃踉蹌著撲進沈晏辭懷中,梨花帶雨道:
“臣妾還以為此生都不能再見到您了......”
順妃看見他如同窺得生機。
她幾乎是一路爬到了沈晏辭麵前,扯著他龍袍的衣擺,聲音嘶啞道:
“皇上!盈月、盈月還在裡頭!”
她指著燒成了火龍的暢音閣,語無倫次道:
“盈月!盈月!你應應母妃!你應應我......”
皇後攙扶著順妃起身,勸慰道:
“你先彆慌,侍衛已經入火場去救人了。大公主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
順妃泣不成聲道:“盈月一個人要怎麼辦......”
她拉著皇後的衣袖,懇求道:“皇後娘娘,我得進去!我要去救我的女兒!
寶香她有哮症,這樣大的煙氣,她定會舊疾複發支撐不住!
盈月她才兩歲,她怎麼可能在這樣的大火中保全自身?臣妾求您了!”
和著順妃的哭嚎聲,火場中走出了幾名侍衛,臉上儘是黑灰,
“啟稟皇上!裡麵火勢實在太大,大公主又被困在最裡麵的偏房,連廊已經坍塌,咱們實在沒辦法接近!”
另一侍衛道:“屬下朝著偏房的位置大喊了好幾聲,但不聞房中有絲毫回應......這場火大抵是從偏房的位置先燒起來的,等蔓延到內閣時,火勢已經不受控。隻怕大公主已經......”
“不!不可能!盈月她不會有事的!你們與皇上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你們快回去救人啊!”
順妃被逼得發了瘋,此刻也是顧不上儀態了,軟綿綿的拳頭如同雨點子般落在侍衛身上。
沈晏辭吩咐人將順妃帶到一旁去休息,又沉下臉色,厲聲令道:
“讓鑾儀衛再抬水龍來滅火,你們進去全力施救,若是大公主有個什麼意外,朕絕饒不了你們!”
皇帝強壓之下,侍衛們不得不遵旨。
他們披著沾濕了水的被衾重新衝入火海,卻在脫離了沈晏辭的視線後,不約而同地停留在了火勢稍小些的入口處。
彼此麵麵相覷間,誰也不肯再上前一步。
年紀最小的侍衛心有餘悸地問道:
“咱就在這兒站著?要是沒把大公主救出來,隻怕皇上不會放過咱們!”
“要救你去。”
領頭侍衛給他讓出一條道,語氣冷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