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後來,皇後讓順喜帶著人,將進禮抬回了瑤華宮。
南瑾指了一間廡房讓他住下。
一路顛簸,他身上的傷口有幾處複又裂開,鮮血汩汩漫出。
采頡取來止血的創藥,小心翼翼灑在傷口,又取了素紗布仔細包紮好。
她在宮中當差久,也見過太監們私下結怨打鬨的時候。
可如進禮這般幾乎被人打沒了半條命的,她還是頭一回見。
以至於上完了藥仍是後怕,“怎麼就遭了這麼重的毒手......”
“重嗎?”南瑾看著睡沉了的進禮,問了句,
“許平安教過你些許醫術,你仔細看看進禮身上的傷,可有一處會危及性命?”
“傷都在表麵,胳膊腿兒的倒還罷了,隻是麵門受創最嚴重。”
采頡繞到床頭,仔細檢查一番進禮的顱骨,又說:“所幸沒有傷著骨頭。眼下入冬最適合養傷,他臉上的淤傷破潰看著嚴重,但約莫半個月也能養好。”
南瑾冷著聲音道:“所以灑掃處的人嫉妒進禮,抓了他去好一頓拳打腳踢。卻隻打的他臉上掛彩,骨頭竟都沒斷一根?那他當真是好運氣。”
采頡默了默,也覺出不對勁來,“是啊,要說他們下手沒個輕重,圍毆也不可能避開要害。”
“怎麼沒可能?”南瑾低聲說:“若他的這頓打,是拜皇後所賜呢?”
“皇後?”采頡有些瞠目結舌,“不是她找人救下進禮的嗎?”
“誰知道呢?”南瑾屏息,“進禮立功,禦前少不得賞賜。那些宮人把他打成這樣,就不怕上頭怪罪?
我尋思著,這事兒八成是皇後要給他一個教訓,又把他指來伺候我,也是要讓我記住這個教訓。”
讓她記住,這宮中最忌凡事自作聰明,自以為能謀算得了全局,實則終有聰明反被聰明誤,被傷得遍體鱗傷的一日。
采頡目光閃爍地看著鼻青臉腫的進禮,遲疑著道:
“那依小主揣測,進禮會不會已經被皇後給收買了?和肅齊一樣?”
南瑾搖頭,“皇後要收買他,遠不用這般大張旗鼓。隻需默不作聲,靜悄悄看著我演戲就是了。她敢正大光明的把人送來我宮中,大抵也沒有那樣的心思。”
畢竟皇後若要對她出手,她早不知已經不明不白地死過多少次了。
嘴上雖如此說,到底南瑾心中也拿不定主意。
皇後行事琢磨不透,經此一事,日後南瑾對進禮也不敢太過親近。
聽采頡謹慎提醒道:“也不一定。萬一皇後這是故意要做苦肉計給小主看呢?反倒是讓小主放下戒備了。”
南瑾默然不語,隻覺身心疲累到了極點,
“得空讓許平安來給他看看吧。他到底是因為我才遭了無妄之災。”
從廡房回宮的路上,濃稠如墨的夜空飄起了片片飛白。
上京的初雪就這樣毫無征兆地落下。
南瑾伸出手,由著飛絮鵝毛般的雪片子落在掌心,
又很快化成冰冷的雪水,刻在她掌心的紋路裡。
這一年的冬天,徹底來了。
翌日。
初雪祈福日,宮中的老規矩,六宮是不必去給皇後請安的。
南瑾推開窗向外看去,
雪仍在下,但庭院不見銀裝素裹。
榮嬪房中的宮人們,正忙碌著將積雪清掃到牆根下。
看得出來,她對於今日沈晏辭要來一事十分重視。
采頡伺候南瑾梳妝時提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