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九,還有兩日便是除夕。
溫泉山莊早知春,此時節庭院中的各色花卉早已開得豔了。
這一日午後,南瑾和榮嬪坐在庭院的八角涼亭內,埋頭抄寫著《地藏菩薩本願心經》。
二人日以繼夜抄了幾日,古麗與采頡也多有幫襯,總算已抄成了八遍。
大夥兒學著榮嬪的字跡,雖不美觀,但也一字一句臨摹得端整,不叫人看出是潦草應付便是。
采頡切了些瓜果來,“主子們寫累了歇一歇,用些瓜果吧?”
榮嬪立刻撂下筆杆子,活動一番手腕後,淨了手,取來一片雪花梨吃了。
又揀一片,送到南瑾唇邊。
南瑾與她相視一笑,輕含咀嚼,筆下動作卻未有停歇。
榮嬪窘迫道:“實在害你受苦了。這些日子你日夜幫我抄寫佛經,瞧著人都累得憔悴了。”
南瑾微笑搖頭,“我與姐姐逗著悶子聊著天,不知不覺一日就過去了,倒也不覺得累。且皇後娘娘小產傷身,我幫襯不了娘娘什麼,抄寫佛經也權當是為娘娘祈福了。”
榮嬪倚靠在鋪有鴨絨的軟墊上,喟歎道:
“皇後娘娘這幾日依舊誰都不肯見,我也實在擔心。還有皇上......”
她放緩了聲,似有埋怨,“皇上不見旁人也就算了,可當日他在病中,妹妹是和貞妃一同去探望過的。怎的皇上隻記得貞妃的好,卻連見妹妹一麵都不肯?”
南瑾淡然一笑,“皇上龍體初愈,後妃前往,無非是說些關切之辭,想來皇上也未必想聽。”
她筆鋒微頓,抬眼看向榮嬪,曼聲道:
“關心和在乎,原都是揣在心底的。我當日看望皇上,隻為心憂,並無所圖。那麼今日皇上見與不見我,也都是他的事,我又何必為了這些自找煩惱?”
榮嬪略略頷首,“也是。你能想得通透就好。”
說著將手掌攤在桌上,孩子氣地抱怨起來,
“我這輩子都沒寫過這麼多漢字,現在看見這些撇捺豎鉤的,都覺得眼暈。”
南瑾瞧她右手食指的第二處關節與大拇指外側,皆被磨出一層淡淡的紅粉色,覆在白皙的肌膚上,令人心有不舍。
她擱下筆,看一眼堆在一旁如小山般的佛經,道:
“咱們還剩下兩遍,定能在除夕前如期向貞妃交差。姐姐若是覺得手疼,不妨歇息一日?
成日悶在宮裡也是無趣,不如咱們去杏花春館,陪宜妃娘娘說會兒話也是好的。”
榮嬪想了想說,“也好。”
南瑾遂吩咐采頡道:“你去將我親手縫製給三皇子的衣裳拿來。”
不多時,采頡便捧著一身小兒衣折返回來。
南瑾湊到榮嬪身邊,展開衣裳與她一並瞧著,
“姐姐覺得可好?”
榮嬪定睛細看,
隻見小衣兜肚以最柔軟的素雲織錦做裡,外繡福祿長命金鎖圖案,繡工精巧,針腳細密,一寸寸細細摩挲,半分不覺紮手,實是柔軟親膚的好東西。
另搭一雙小巧的虎頭鞋,更是做工精致,鞋麵上用以老虎點睛的雲珠顆顆圓潤,日照下折射出淡紫色流光,更添靈動之彩。
榮嬪不禁讚歎道:“真是好細的心思。這樣精致又有巧思,做起來得費好一番功夫吧?”
南瑾應道:“自宜妃娘娘產子後,我稍有閒暇便著手製作。也是昨日夜裡才補完了最後的針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