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言重了。”小斌子被南瑾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笑著抓了抓頭皮,“做奴才的,護著主子都是本分,哪裡談得上立功?”
南瑾眼尖,一眼就瞥見了他手背上有灼傷的痕跡。
“公公傷著怎也不說?”
“勞貴人關心,這點小傷不礙事。”
“燙傷再小也疼得厲害,怎麼著也得處理了。”
南瑾將藥膏遞與他,“這藥膏公公收下,你在禦前當差,手上有傷恢複不利索,也耽誤你儘心伺候皇上不是?”
小斌子這才半推半就地收下,連聲道:“奴才多謝小主。”
“小事。”南瑾微微含笑,讚許道:“若不是你反應快,今日皇上難免會被煙花餘燼傷著。你實在機靈忠心,也難怪你師父會提拔你在禦前近身伺候。”
說話間,南瑾四下張望著,忽而又問:
“我才覺出今日怎的沒見到李公公?”
小斌子道:“前兩日莊子接連陰雨。但除夕的裝扮耽擱不得。師父帶著咱們冒雨布置,不慎染上風寒。
除夕夜宴主子們都在,師父害怕在禦前伺候會將病氣過給主子們,所以就向皇上告了假,讓奴才跟著伺候。”
南瑾頷首道:“也是李公公看重你。你在禦前好生當差,皇上知人善任,總有擢升你品階的時候。”
小斌子笑,“那奴才就借小主吉言了。”
——“啊!!”
內寢倏然響起一陣淒厲的慘叫聲,聽得人心驚。
南瑾折返回正廳,
眼見宮女們一盆盆清水送進去,又替了一盆盆血水端出來。
廳內被地龍烘得暖煦,以至於血腥味漸漸發出來,淺淺淡淡彌散在空氣中。
南瑾聞聲覺味,不禁皺眉。
貞妃是宮中對待下人手段最狠辣的嬪妃。
她向來不把奴才的命當命,但凡在她手底下當差有一點錯處,就免不了要遭了‘酷刑伺候’。
單是南瑾入宮後所見,
貞妃杖責過太醫,給宮女上過夾棍,讓太監受了‘展蝶翅’......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今日,終於到了她遭報應的時刻。
她先後經曆了炸傷、火燒,傷處被澆了硫磺水,
又要徹底清創,將燒焦的皮肉用利刀生剖,
等來日傷口開始愈合,還得挖過至少兩次腐肉,才能徹底痊愈。
她幾乎是要將曾經用在彆人身上的刑罰,自個兒全部承受一遍。
這還不止。
貞妃一貫注重自己的容貌,又常年忌食,生養後也保持得身量纖纖,更養得皮膚光潔勝玉,
而今這般折騰著,她必得留下滿背的疤痕,
這樣心理上的折磨,比之身體上的苦痛,或許更讓她難以承受。
今日這場盛大的煙花宴,是貞妃花足了心思精心籌備,
而那本該綻於蒼穹的絢爛,卻落在她身上,綻成了朵朵用鮮血澆灌而成的豔花。
委實令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