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灑了烏墨般將萬物吞沒,沉甸甸地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鐘粹門前燃著的長明宮燈,在這靜謐中宛如淒紅的鬼眼,透著詭異與幽冶。
有風過,吹得皇後鬥篷一角翩然翻起,
明明是溫暖的春夜,但她卻寒得發怵。
良久。她問南瑾,“你是發現了什麼?”
南瑾斂容正色道:“嬪妾最開始對宜妃起疑,是因為一個意外。年前在溫泉山莊時,天花一疫剛休止。嬪妾手抄了佛經,讓采頡送去佛堂供奉祈福。
采頡漏夜晚歸,路過杏花春館時,偶遇宜妃身邊的麗欣帶著幾名宮人,拖著幾個麻袋鬼鬼祟祟地去竹林埋了。
她心下好奇,等人走後跟去瞧了一眼,才見麗欣埋下的,儘都是太醫院送給各處用來焚燒防疫的蒼術。”
“蒼術?”皇後疑道:“她才生產完,三皇子養在身邊,理應更該小心謹慎才是。她不燒了蒼術以驅病邪,無端埋了作甚?”
南瑾道:“嬪妾也與娘娘有著同樣的困惑,於是找來許平安旁敲側擊地問了藥性。
他與嬪妾說,太醫院送來的那些草藥,對於防治尋常疫病頗有成效,但若拿來抵禦天花,實在是杯水車薪。
且太醫院囑咐過,這其中尤以蒼術藥效最顯著。宜妃倘若不信太醫院,她大可以全都不焚燒。可嬪妾問過和她同住杏花春館的賀蘭貴人,宜妃日日都有焚燒草藥,她是私下裡將蒼術剔除出來的。
後來許平安查了許多醫典,才查閱到大量使用蒼術後,有極少部分的人會出現麵紅耳赤、頭暈目眩,類似於醉酒的症狀。
這些症狀罕見到連侯院判都會忽略,何以宜妃會清楚?
那時嬪妾就暗自揣測著,她身邊或許是有懂醫之人,但她又不好將此事暴露。所以才會日日都焚燒無用的草藥,但卻剔除了蒼術,確保三皇子不會遭遇任何意外。”
南瑾緩一緩,她看著皇後的麵色一寸寸冷下去,又道:
“而真正讓嬪妾懷疑她的,其實是另一件事。”
她問皇後,“貴妃是跋扈,但娘娘覺得,宜妃難產一事,會是她費心安排的嗎?”
皇後目光怔然,飽滿的唇漸漸褪了血色,搖頭道:
“綺夢錯在對犯錯宮人手段狠厲,又或許會因為妒忌而對後妃做出不利之舉。但她死前曾與本宮說過,她是做錯了許多,但卻從未對無辜稚子下過手。”
她定一定神,語氣堅定道:
“本宮相信她。”
南瑾點了點頭,“嬪妾也信。但若不是她,為何那穩婆一口咬死了是受她指使?
所有表麵證據都指向她,即便咱們當日覺得這事有問題,但穩婆已死,貴妃再是說她無辜,她也隻能認下此事。
宜妃涉事其中,險些母子俱亡。就算娘娘肯相信貴妃無辜,也斷然不會懷疑這事是宜妃在以身犯險。
她產程是凶險萬分,但麗欣精通醫術,穩婆給宜妃接產時,她又全程在旁陪同。她怎麼會察覺不出,穩婆扭轉了宜妃的胎位?”
皇後垂眸蹙眉,唯覺有刺骨的寒意,隨她一呼一吸間鑽入了天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