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突如其來的火患,幾乎將積雲寺付之一炬。
幸而時值多雨時節,山間草木尚有濕氣,火勢並未蔓延開來引發更大的山火。
因著山高路遠,消息閉塞,當這消息傳回宮中時,當地的大火早已被熄滅。
火勢自正殿而起,順著東南夜風,一路攀卷上了後院的禪房寮舍。
寺內二百八十名比丘尼,絕大多數未能逃出生天,最終幸存不過二十餘人,便連靜賢住持也葬身於火海之中。
與她們相比,太後無疑是‘幸運’的。
事發時,衝天火光驚動了鄰近山峰的寺院僧侶連夜趕來救火。
太後所居的側殿雖遭火舌舔舐,卻並非火勢最凶猛之處。
危急關頭,慧蓮潑濕了棉被裹住太後,拚死護著她一早逃離火海。
待到被鄰近寺院的僧眾搭救時,太後僅是手臂外側被火焰燎傷,並無大礙。
而慧蓮卻因在濃煙烈火中護主奔逃,吸入了大量濃煙,被救出時已是昏迷不醒。
火災次日一早,聞訊趕來的山西巡撫帶著大批衙役和仵作,仔細徹查了山火起因。
一番勘察盤問後,最終歸咎於佛齋正殿供奉香火過盛,燭燈繁密。當夜負責看守香火的姑子犯懶打盹,未能及時察覺。這才引得夜風穿堂,吹拂帷幔經幡接觸明火,釀成大禍。
而山西巡撫親自率領精兵護送太後鑾駕回宮,已經是五日後的事了。
四月二十五這日,京郊驛丞快馬傳來消息,太後鑾駕明日便可回宮。
翌日一大早,南瑾用過早膳,采頡正伺候她勻麵梳妝。
鏡中人眉眼如畫,肌膚瑩潤,便是在孕中也養出了好氣色。
采頡在南瑾麵上淺施了一層水粉,剛取來胭脂,卻被南瑾抬手輕輕攔住,
“單這薄薄一層水粉便好,旁的都省了罷。”
采頡細瞧著她的臉色,含笑道:
“娘娘孕中精心調養著,肌膚白裡透紅,氣色是愈發好了。眼下若隻單薄薄施一層水粉,反而像是浮在麵上,瞧著倒顯蒼白了些,沒甚精氣神。
若娘娘嫌繁瑣,索性素麵朝天也好?這天然的好顏色,是什麼脂粉也及不上呢。”
入宮為妃這些時日,南瑾日日過得都是錦衣玉食的生活,
風雨不侵的,自然也養得肌膚嬌嫩。
她又年輕,不過十七韶華,肌膚底子裡透出的鮮妍,自是比得上繁複妝容的。
然而南瑾卻莞爾道:“就是要瞧著沒了精氣神才好。”
說著從妝匣裡取過盛著水粉的瓷盒,指尖沾了些許,在原本豐潤欲滴的唇瓣上薄薄塗了一層,將原本健康嫣紅的唇色壓下去,反倒覆了一層病態的淺淡。
采頡手上撲粉的動作微微一頓,旋即了然,“太後在五台山出了這樣的險事,連昨日榮嬪娘娘過來尋您說話時,麵上都帶著幾分憂色,話裡話外也是愁緒。
皇上又最重孝道,今日親迎太後回宮,滿宮上下誰不是提著心氣兒?
娘娘這是怕您的‘容光煥發’落在有心人眼裡,指不定要在背後嚼些什麼舌根。”
南瑾笑而不語,隻靜靜聽著殿中琺琅風輪的轉動聲。
待妝成,又換了身素淨得體的宮裝,才聽采頡忍不住問道:
“娘娘好似並不十分憂心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