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寂靜異常。
連庭院內孩子玩鬨的歡笑聲,於此刻聽來都是刺耳的。
順妃看著知笙瞬間失色的麵容,自顧自地往下說:
“消息一早傳回宮中,一個月前人已經下葬了。臣妾實在不忍看您一直被蒙在鼓裡,所以才鬥膽將真相告訴您。”
知笙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猛地從喉間湧上,如同生生咽下了一枚黃連,苦澀迅速彌漫至四肢百骸,堵得她胸口發悶,竟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而相較於知笙的震驚,雲熙似乎並不為這消息所動。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知笙身上,生怕她被這噩耗激出個三長兩短。
直到一個不經意間,雲熙的目光與站在順妃身後的寶玲撞上。
彼此隻一個短暫的眼神交彙,雲熙扶著知笙坐穩後,忽而幾步衝到順妃麵前,高聲喝道:
“順妃娘娘!您在這兒空口白舌胡說八道些什麼?!這麼大的事,皇上怎麼可能瞞著皇後娘娘?”
順妃唇邊牽出一絲極淡的笑意,“是皇上要瞞著不許人告訴皇後,你又何苦要怨我?”
“滿口胡言!”雲熙向來最重宮規體統,眼下怕是護主心切,竟氣急攻心,不管不顧地伸手用力推搡了順妃一把。
順妃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一條腿上,驟然被大力一推,重心頓失,整個人猛地向後踉蹌去。
若非寶玲攙扶得緊,她幾乎就要被推倒在地。
“夠了!”
知笙一聲厲喝壓下了殿內的哄鬨。
她仰起臉,容色不見悲戚,隻定定看著順妃:
“皇上既不讓本宮知曉,你卻偏要跑到本宮麵前,說得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李語芙,究竟安的什麼心?”
順妃穩住身形,毫不避諱地迎上知笙的目光,
“臣妾能安什麼心?不過是不願看娘娘您被人蒙在鼓裡罷了。”
知笙心頭泛起洶湧的酸楚,卻是強忍著分毫不顯,隻道:
“你無需與本宮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也且收一收你那些上不得台麵的醃臢心思。本宮不管你從哪裡捕風捉影聽到了些什麼,但本宮告訴你,本宮的身子好得很,本宮也不會因為你的三言兩語,就與皇上產生任何嫌隙。”
她沉下麵孔,聲音陡然轉厲,
“李語芙,你給本宮聽清楚了。在這後宮之中,你最好學會什麼是真正的安分守己。否則,本宮會像當年對待綺夢那般,將你的孩子也從你身邊帶走!
綺夢最終還能得回允謙,但你大可以試試,若真有那一日,你的盈月日後還會不會認你這個母妃!”
順妃靜靜地看著知笙。
在她的印象裡,知笙似乎從未對她說過如此不留情麵的重話。
即便當年她背主求榮,知笙也是一味勸著她與綺夢將誤會說開了去,從未因為她是婢子上位而看不起她。
越是想起往日那些知笙待她的點滴溫和,順妃就越發像是生吞了一瓣香櫞,酸澀苦楚自從心口蔓延至眼底,灼熱刺痛,幾乎要逼出淚來。
她閉上眼,緩一緩情緒。可口中卻還是道:“臣妾自會守著盈月過好自己的日子,就不勞皇後娘娘費心了。”
說完再不看知笙一眼,轉身就走。
她腿腳本就跛著行走不便,此刻於庭院積雪中,卻像是背後有惡鬼追趕似的,深一腳淺一腳,近乎是逃也似地跑出了鳳鸞宮。
如此剛跨出垂花門,差點與匆匆而來的南瑾迎麵撞個滿懷。
南瑾見她神色有異,不由得蹙緊了眉頭,“這大雪天的,你腿腳不好,不在自己宮裡好生將養著,跑到皇後娘娘宮裡來做什麼?”
順妃斂正容色,扶了扶有些歪了的發釵,笑著說:
“前兒個皇後娘娘體恤,特意叫人送了護膝給本宮,本宮自是得來當麵謝過娘娘恩典。再者也是想著許久未見娘娘,心裡實在惦記得緊,今日得空便過來探望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