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五年七月初六,正吉日。
南瑾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天。
記憶中,那是一個極晴好的日子。
仿佛五更天還未完全過去,東方的天際便已徹底放亮,澄澈如洗。
離宮前,南瑾將順喜安排去了造辦處那個曾讓他受儘屈辱與白眼的地方。
隻是如今,他不再是任人欺淩的小太監,而是造辦處的掌事太監。
他經曆過苦難,所以也必不會讓日後新入宮的宮人,再遭受一遍他曾經吃過的苦頭。
至於織香,則被調去了司製房。織香心思靈巧,手藝出眾,在司製房多加磨礪,等來日年滿二十五歲放出宮去,憑著在宮中曆練出的好技藝,無論是嫁人還是自立門戶開一間織坊,總能將往後的日子過得紅火安穩。
南瑾離宮之時,沈晏辭並未前來相送。
是李德全引著她,登上了一輛與運送秀女入宮無彆的青帷馬車。
馬車緩緩行駛在出宮的青石板路上,成群大雁跟隨著宮車行徑的方向掠空而過,
護在轎旁的李德全仰頭瞧著,笑吟吟地對著車內說道:
“鴻雁高飛送道,是極好的兆頭。”
這樣的話,南瑾聽來隻覺得熟悉。
她淺淺掀開轎簾的一角朝外望去,
但見碧空如洗,萬裡無雲,與她當年跟隨柳嫣然初入宮闈那日一模一樣。
她不由得笑了笑,朝著身後那片巍峨宮殿的紅牆金頂處深深望了一眼,輕聲道:
“是啊。這樣好的日子,往後年年歲歲,隻當是咱們大懿的尋常了。”
臨近宮門時,馬車略略停頓下來。
聽李德全在轎窗外低聲道:“奴才隻能送您到這兒了,盼著您此去萬事順遂。”
他語氣微有哽咽,說不得兩句,眼眶便已泛紅。
南瑾隔著紗簾看著他模糊的身影,微笑頷首,
“也願李公公平安順遂。日後照顧在皇上身邊,還請您多提醒著皇上些,務必以龍體為重,彆太為國事操勞了。”
李德全連聲應下,“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皇上有奴才仔細照顧著,您可安心。”
“對了。”南瑾自隨身的行囊中取出一個小匣子,從車窗遞了出去。
李德全連忙雙手接過,眉眼浮了歡喜之色,連聲道:
“哎呦!主兒到底還是念著奴才!這都要走了,還特意給奴才備了禮。您看看這......”
“不是給你的。”
“這......您看看這小匣子多漂亮嘿~”
李德全改口說著,卻是尷尬得恨不能原地找個地縫鑽進去。
南瑾笑,“勞煩公公將這個錦盒轉交給皇上。”
李德全忙斂起局促,恭敬地打了個千兒,“主兒放心,奴才一定親手呈到皇上手中。”
而後,他隻得定定地站在原地,望著那輛青帷馬車車輪滾滾,將南瑾送出了這座金碧輝煌的皇宮。
待李德全返回朝陽宮時,沈晏辭已穿戴好朝服,正準備前往金鑾殿上朝。
李德全垂首上前,低聲回稟道:
“啟稟皇上,待選的秀女已經陸續在順貞門外集結等候。南瑾姑娘......也已經順利送出宮了。”
沈晏辭動作未停,隻淡淡應了一聲,“知道了。”
他正欲抬步往外走,才見李德全從袖中取出一隻小巧的錦匣呈到他麵前,
“皇上,這是南瑾姑娘臨行前,交代奴才轉交給您的東西。”
沈晏辭腳步頓住。
他伸手接過,啟開匣蓋。
隻見匣內紅色的軟墊上,靜靜地躺著一枚長命金鎖,與一封南瑾的親筆書信。
他將金鎖攥在手中,
旋而拿出信箋,徐徐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