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知道那次事故的真相——背黑鍋的是他爹陳大山。
運輸隊怕他爹這個上過戰場的老兵豁出去鬨,才用這份工作堵嘴,也算還了份人情。
老爹為了兄弟的前程,硬生生把那口氣咽了下去。
要是三叔陳建軍當時在家,以他那股子又精又狠的勁兒,李家村那幾個人,恐怕真得躺下幾個。
想到隻比自己大幾歲,行事卻老練狠辣的三叔,陳冬河嘴角忍不住往上揚了揚。
“二姐。”他轉頭對收拾碗筷的陳小雨說,“一會兒你帶小妹,把分好的那份肉給三嬸家送去。三叔不在家,三嬸一個人,你們去更合適。”
陳小雨點點頭,把碗裡剩下的一點油湯倒進半碗開水裡,晃了晃喝下去,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好久沒吃得這麼熱乎舒坦了。
陳冬河端著那口沉甸甸,還冒著絲絲熱氣的鐵鍋,走出院門。
兩家是鄰居,相隔不過二百多米。
雙手端著鍋沒法敲門,他隻能站在李雪家那低矮的土坯院牆外,朝裡麵喊:“小雪,睡了沒?”
屋裡的李雪哪裡睡得著。
幫忙做完飯回來,肚子裡那點饞蟲就被勾得翻江倒海。
她知道陳冬河家的情況,雖說燉了大半鍋肉,但陳冬河家人口多,還得顧及二叔三叔那邊,能分到自家碗裡的實在有限。
她躺在炕上,聽著自己肚子咕嚕嚕的抗議聲,正煩躁地翻來覆去。
聽到牆外熟悉的聲音,李雪眼睛一亮,一骨碌坐起來。
躺在炕另一頭的劉玉芬疑惑地轉過頭,聲音帶著倦意:“小雪?這都啥時辰了,冬河咋這時候來找你?”
“媽,估計是來還鍋……可能……還有點肉。”
李雪一邊小聲應著,一邊飛快地披上舊棉襖,趿拉著鞋就往外跑。
劉玉芬望著女兒急切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輕輕歎了口氣,重新閉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雪拉開屋門,穿過小院,隔著稀疏的木頭柵欄門,一眼就看見陳冬河穩穩端著的鐵鍋裡,堆著冒尖的肉塊和土豆,還在夜色裡嫋嫋地冒著誘人的白氣。
她心頭一熱,急忙拉開吱呀作響的院門。
“小雪,哥請你吃夜宵!”陳冬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把嬸子也叫起來,趁熱乎吃點,暖暖身子再睡。”
李雪看著鍋裡那實實在在的份量,咬了咬下唇:“冬河哥,這……這也太多了!你家……”
“不多!”陳冬河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明天我要是沒打著東西,還得借你家鍋呢!都是一個鍋裡撈食的鄉親,彆跟哥瞎客氣。”
他頓了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再說了,以後哥萬一哪天進山回不來,家裡爹娘小妹,還不得指著你小雪姑娘多照應著點?”
“胡說啥呢!”李雪一聽這話就急了,杏眼圓睜瞪著陳冬河,“快呸呸呸!不吉利的話不許說!”
陳冬河看她真急了,趕緊配合地朝地上“呸呸呸”了三聲,臉上帶著討好的笑。
李雪這才臉色稍霽,把他讓進院子,轉身從廚房端出個大瓦罐放在冰冷的石板桌上,動作麻利地把鍋裡的肉和土豆往瓦罐裡倒。
她一邊倒,一邊像是下了什麼決心,頭也不抬地開口道:“明天我跟你進山。”
陳冬河手一抖,差點沒把鍋扔地上,哭笑不得:
“我的小姑奶奶,我一個人進山就夠懸乎了,再帶上你?這不成心給你那幾個舅舅送理由來揍我嗎?到時候他們堵著我家門,我有十陳嘴也說不清啊!”
“你要是不帶我。”李雪抬起頭,月光下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點狡黠和任性,“我就告訴我舅,你……你欺負我!”
話一出口,她自己臉先紅了,卻強撐著氣勢。
陳冬河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無語地望著天上稀疏的寒星。
李雪要是真這麼告狀,想想她那幾個護犢子又身手彪悍的舅舅……
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被堵在牆角,被他們用拳頭“講道理”的畫麵了。
“姑奶奶,你可千萬彆說!”陳冬河告饒,“這玩笑開不得!”
“不讓我說也行,”李雪心跳得厲害,話趕話地脫口而出,“那你以後……給我家拉幫套!”
話一出口,她臉上更是火燒火燎,連脖子都紅了。
陳冬河感覺自己的腦子嗡了一下,好像被什麼東西砸懵了。
他猛地轉過頭,眼睛瞪得老大,聲音都變了調:“你……你說啥?拉幫套?”
他上下打量著李雪,一臉難以置信。
“你……你啥時候有男人了?我咋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