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身體一僵,隨即飛快地踮起腳尖,在陳冬河粗糙冰涼的臉頰上如蜻蜓點水般輕輕碰了一下。
觸電般縮回,連耳朵尖都紅透了。
“……親……親了!你……你不許反悔!”
“絕不反悔!”
陳冬河摟緊了她,咧開嘴,笑容像冬日裡融化的第一縷陽光。
李雪被他摟得渾身發軟,羞得不行,趕緊用力把他往外推:
“你……你快回去!太晚了!明天……明天我就去找舅舅借錢,先把債還上!”
陳冬河被她推到院門口,急忙扒著門框:
“還債的事兒交給我!你要是不放心,後天他們肯定還會上門,到時候……你讓你幾個舅舅過來給我撐腰就行!有他們在,李家村那幫人不敢太放肆!”
“行!”
李雪靠在門後,聽著門外腳步聲漸漸遠去,才長長地舒了口氣,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手捂著滾燙的臉頰。
剛才怎麼會那麼大膽?
把心裡話全說出來了……
不過……結果真好!
冬河哥心裡有她!
他那些話,那些要求……分明也是稀罕她的!
他真以為自己很凶悍嗎?
其實……其實自己也可以很溫柔的呀……
陳冬河揣著一顆滾燙的心回到家,感覺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剛進院門,二姐陳小雨就塞過來一個還溫熱的玉米麵貼餅子。
“晚上吃。知道你那肚子跟無底洞似的,一碗肉哪夠墊底?”
陳小雨臉上帶著笑。
“爹從二叔家回來了,氣消了不少。三嬸兒剛才也來了一趟,說明天回趟娘家,看能不能借點錢回來。”
聽著二姐的話,陳冬河眼眶猛地一酸。
全家所有人,爹娘、姐姐、妹妹、叔叔嬸嬸……都在為了他,為了那三百塊巨債,竭儘全力,四處奔走。
三嬸兒王秀蘭,當年是城裡來的知青,被他三叔陳建軍甜言蜜語哄到了手,把戶口落在了陳家屯。
為此跟城裡娘家鬨得幾乎斷絕了關係。
這麼多年,三嬸兒從沒提過回娘家借錢的事……現在為了他……
他心頭一緊,急忙對陳小雨說:“二姐,明天一早,你趕緊去三嬸家一趟!千萬彆讓她真回娘家借錢!你跟她說,我有辦法!肯定能還上!”
今天吃了頓飽飯,肚子裡有了食,身上也攢了些力氣。
他把家裡僅剩的一點狼油煎了幾個玉米麵貼餅子,又在灶膛的餘燼裡埋了幾個土豆當乾糧。
看著老爹默默坐在炕沿抽煙的落寞身影,他知道老爹心裡不好受。
當年在戰場上生龍活虎的漢子,如今拖著一條傷腿,連進山幫兒子都做不到。
陳冬河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老爹的父愛向來沉默如山,重活一世,他才真正讀懂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第二日清晨。
天色剛蒙蒙亮,陳冬河便猛地睜開了眼睛。
肚子裡傳來一陣清晰的咕嚕聲。
昨天那頓狼肉土豆帶來的飽足感,一夜之間就被消耗得乾乾淨淨。
身體對營養的渴望,深入骨髓。
但好在,四肢不再像昨天那樣酸軟無力,走路也不打晃了。
今天,必須進深山走一趟了!
陳冬河用瓦罐熱了昨天的狼肉土豆,加上幾個玉米麵貼餅,飽餐一頓。
肚子裡有了油水,上山才能有力氣,否則遇到大牲口,跑都跑不掉。
吃飽飯之後,他仔細檢查了一遍上山所帶的東西。
三八大蓋斜背在身後。
昨天晚上他便拆開了那盒子彈,一粒粒黃澄澄的子彈在煤油燈下泛著冷硬的光。
上一世他使用過各種各樣的槍械,三八大蓋這種老古董雖沒有親手用過,但原理大同小異。
調好準星,再熟悉一下後坐力,很快就能徹底掌握。
等再過兩年八一杠出現後,到時攢點錢後,可以弄一把回來,即使是山中猛虎,也抵不住那一梭子突突。
除了三八大蓋,還有一張半新的竹弓和一壺木杆羽箭也挎在腰間。
有些山雞野兔之類的獵物根本用不到三八大杆,動靜大還費子彈,有弓箭在手也更靈活輕便。
獵刀插在腰後的牛皮刀鞘裡,踏出家門。
那三百塊的外債,像塊石頭壓在心頭。
儘管明知道是被人訛詐,可這年頭,有理沒地方說,人家指認你偷,當場抓到贓款,還有所謂的人證,鬨起來說不定真就給拉去蹲笆籬子了。
沙沙……
積雪在腳下發出細微聲響。
他耳朵忽然一動,抬眼望向右前方不遠的一片枯槁的矮樹叢。
裡麵傳來幾聲熟悉的“咯咯”啼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