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後半夜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時候。
自家這土牆房,土牆結實。
可房頂是大梁、檁子、鋪著厚厚的秫秸和乾草,澆透了煤油,點把火就全完了!
到時候房梁塌陷,大火封門,裡麵的人插翅難逃。
熊熊怒火在他胸腔裡轟然炸開,幾乎燒儘了周遭的寒氣。
他握著柴刀,像一隻夜行的豹子,悄無聲息地拉開屋門。
光腳踩在冰冷的雪地上,每一步都穩如磐石,繞到了屋後。
隻見幾個影影綽綽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將一桶桶煤油往牆根潑灑。
還有兩人正費力地往窗戶下堆著乾枯的玉米秸和高粱稈,顯然是想讓火燒得更旺、更快!
不能猶豫!
他如同鬼魅般撲了過去,動作快得隻剩下殘影,柴刀翻轉,刀背精準地砸在一個又一個的後頸窩子上。
下手又重又準,七八條壯漢連哼都沒哼一聲,便軟軟地癱倒在冰冷的雪地裡。
看著地上那些如同死狗般的軀體,陳冬河眼中戾氣翻滾,殺意在心頭沸騰。
真想手起刀落,把這些禍根徹底了斷!
但理智死死壓住了衝動。
這些人不是主謀,隻是走狗。
弄死了,帽子叔叔追查下來,無論如何解釋不清。
畢竟鬨出人命可是大事,即便是有足夠的理由也難免要引來一身騷。
他不能把整個家的未來都賠進去。
他飛快回屋穿好衣褲,就這麼會兒功夫,腳趾頭已經凍得沒了知覺。
屋子裡有了動靜,老爹老娘被驚動了。
“老三?這大半夜的鬨騰啥呢?”
二姐陳小雨揉著眼睛走出房門,身後跟著睡眼惺忪的小妹。
陳大山也披著衣服出來,看到陳冬河麵色凝重地站在外屋,手裡還提著柴刀,心裡咯噔一下。
“爹,二姐,”陳冬河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憤怒,“有人要燒咱們家房子,人被我按住了。我在想,得把村裡人都叫來認認。這仇,咱得報到底!”
“冬河,快去!找你村長老叔,拿銅鑼!”
陳大山氣得渾身都在打顫,聲音都變了調。
借著陳冬河從屋裡拿出的手電光,他看到自家土房周圍那密密麻麻澆透煤油的柴禾垛子,以及橫七豎八躺倒的陌生人,隻覺得一股血直衝腦門。
這些倒在地上的家夥,他一個都不認識,可衣著打扮像是附近幾個窮村的潑皮無賴,不像是縣城裡的流氓。
自家兒子平日裡雖然混,但跟那些混子頭頭大多認識。
若真是城裡混子要搞事情,多少會有人透個氣。
他心裡翻騰著,首先蹦出來的就是李二狗那張無賴臉!
那畜生上次吃了大虧,被冬河捏住了把柄,答應給五百塊消災。
肯定是拿不出錢,又怕被送進笆籬子,這才狗急跳牆,想用這毒辣法子來個一了百了。
滅了門,證據自然就沒了!
陳冬河二話不說,直接奔向村長老叔家。
銅鑼急促地敲響,梆梆梆的聲音在寂靜的冬夜裡炸開,如同滾燙的油鍋裡潑進了冷水。
當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