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
獵人徹底放下心防,報了名號,“跟劉強是未出五服的本家兄弟,論年紀他得管我叫聲哥。”
報完名,他又忍不住上下打量起眼前這個年輕人。
單槍匹馬闖這老林子,連條狗都沒帶?
就一杆膛線估計都快磨平的水連珠,腰裡彆著一把老獵刀?
這份孤膽,讓他這老山裡人也暗暗心驚。
目光掃到自己腳邊那兩條耳朵豎起,低聲嗚咽的獵狗,心裡才稍安。
“你小子,是塊硬骨頭!敢跟豬龍放單兒,換個人瞅見那野豬群,早撒丫子掉頭跑了,你這是褲腰帶上拴著腦袋走閻王路!”
劉貴語氣裡突然帶著過來人的凝重,好心的勸說道:“聽老哥一句,回去趕緊尋摸幾條好狗!不會馴,老哥教你!這深山老林裡,狠茬子多了去了!多是背後下黑手的鬼祟玩意兒!”
“狗鼻子比人尖,耳朵比人靈,是獵人保命的神仙腿!那頂好的山貨,都在老鴰窩一樣的老林子深處!”
“裡頭樹比天高,草比牆厚,十步開外連個人影都瞧不見。就指著狗給你趟路、盯梢、報警!”
“常在這山裡搏命,沒幾條像樣的好狗傍身,那叫孤魂野鬼跳油鍋——骨頭渣滓都剩不下!”
他用力頓了一下腳邊的雪,聲音更重了幾分:“炮頭的命,半條是拴在狗脖子上的!”
陳冬河何嘗不明白這個理?
重生回來日子緊巴,手頭一件件火燒眉毛的事兒排著隊,哪騰得出手去找好狗?!
況且能當“抬頭香”的絕頂好狗,更是鳳毛麟角,可遇不可求,得靠緣分。
他誠心實意點頭:“貴哥說得在理,狗這事兒,兄弟我記心坎上了。”
劉貴這番話掏心掏肺,確是善意。
隻是這名字……劉貴……怎麼聽著有股說不清的熟稔?
像是在大姐夫家聽誰酒酣耳熱時提過一嘴?
偏生這腦子裡的漿糊,一時半會兒就是捋不清!
兩人站著又寒暄幾句,算是認識了一個照麵。
陳冬河識趣,不想耽擱人家打獵的營生,不多時便拱手告辭,分頭而行。
他一邊走,一邊眉頭緊鎖,像篩子似的在記憶深處翻檢著“劉貴”這兩個字眼。
姐夫的本家……姐夫娶大姐那年,好像有個本家哥哥……在外當兵沒趕上回來……
走著走著,陳冬河如同被一道雪亮的閃電劈中,猛地釘死在雪地裡,臉色霎時慘白!
“是他!”
陳冬河失聲低呼,塵封的記憶閘門轟然洞開。
他清清楚楚記得前世,大姐夫劉強,在某個昏黃的油燈下,端著燒心的土燒,醉眼迷蒙地說起過一個本家堂哥。
也是乾這刀頭舔血的狩獵營生,就叫劉貴!
兩人情同手足。
姐夫當時捶胸頓足,淚水糊眼,扼腕長歎。
就是這個劉貴堂哥,七九年寒冬,一個人鑽進老林子深處去掏熊窩子。
結果不知撞上了什麼樣的凶煞,人連同兩條命根子一樣的好狗,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後來屯裡人壯著膽子,循著他走過的山道去找,隻遠遠瞧見一地狼藉的慘烈痕跡,還有雪地上那令人心膽俱裂的巨大熊掌印!
誰敢上去招惹那成了精的畜生?
最終還是驚動了縣裡的林業公安隊。
人家扛著碗口粗的重機槍進山,突突了老半天,才把那頭食人的巨熊給打成了篩子……
想起這樁慘事,陳冬河的心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後背瞬間被冷汗濕透!
剛才劉貴那過分的警覺……
莫非已經發現了熊窩?!
而且就在這附近,離劉家屯不會遠!
這念頭一起,熱血直衝腦門,他下意識就要拔腿追回去。
腳步剛一抬,卻又硬生生刹住——
莽撞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