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停頓,他吸溜了一口濃茶潤嗓子,聲音更響了。
“再添上上次那兩隻飛龍,按老規矩,一隻六十塊,兩隻共一百二十塊!這是上次那趟貨的錢,沒結清的,一並算上!”
他在紙上又記下一筆。
接著,他目光炯炯看向陳冬河:“再說今兒兄弟帶來的新貨!六頭凍狼,每頭漲十塊,算四十五塊一頭,一共二百七十塊!”
“飛熊三十五斤淨肉,按咱哥倆剛說好的二塊二算,是七十七塊!”
他在紙上刷刷記錄,然後手指停在算盤上,看向陳冬河的眼神帶著殷切。
“最後,也是最大頭,那熊肉!兄弟你帶來了多少斤?”
“六百斤。”陳冬河清晰地說出這個數字,聲音比之前沉了一絲,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飛速跳動的算盤珠子上。
“好嘞!熊肉!按咱剛定的價,二塊二一斤!這六百斤整就是——”
奎爺故意拉長了調子,仿佛要把數字釘進空氣裡:“一千三百二十塊整!”
說完,他再不耽擱,猛地俯下身,腦袋幾乎湊到算盤上,十根胖胖的手指頭在黃澄澄的銅算珠上劈裡啪啦地翻飛撥弄,碰撞聲急促而密集,像無數珍珠滾落在銅盤裡,響成了一片!
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隻有這清脆到有些刺耳的算盤聲在回蕩。
奎爺鼻尖沁出細密的汗珠,嘴唇無聲地翕動著,核對每一項數字。
陳冬河坐在對麵的炕沿上,一動不動,靜靜地聽著奎爺口中斷續報出的一個個讓他心跳加速的數字。
“野豬四千八,飛龍一百二,狼肉二百七,飛熊七十七,熊肉一千三百二!攏共六千五百八十七元,湊個整數六千六百元!”
他看著奎爺飛快地加總著紙上那幾行數,那不斷疊加上去的數字,像帶著滾燙的溫度和沉甸甸的質感,重重地、一下下撞擊在他心口上。
原本平靜的眼神下,攥在炕沿邊的手心早已濡濕一片。
心,跳得像打鼓。
跟陳冬河確定了六千六百塊的總價之後,奎爺那雙粗糙得像老樹皮的手才搓了搓,黝黑臉龐上浮現出熱切的光:“老弟,你手裡那兩張熊皮……能不能勻一張給老哥?”
瞅見陳冬河眉毛一挑,不等他開口,奎爺連忙解釋:“嗨,不是我要!礦上那位頭頭,你曉得的,冰天雪地裡守著,就稀罕一身好皮子做件熬風扛雪的襖子。”
“上回那狼皮,他嫌薄氣,不夠分量。這不,昨天我剛把熊肉送過去,他手底下跟班那小子就巴巴兒地跟來,專問能不能把熊皮也弄來。”
他頓了頓,伸出蒲扇大的巴掌比劃了一下。
“飛熊皮整張太小了,緊巴巴的也就夠做個坎肩,忒不頂事。”
熊皮陳冬河確實能拿出一張。
那張棕熊皮油光厚實,寬寬大大,做兩件塞足棉花的大襖都綽綽有餘。
熊瞎子皮稍遜一籌,但也足夠做件厚實的過冬襖子,外加護心坎肩還有富餘。
本來陳冬河是盤算著給二叔三叔備下,算是他這個做侄兒的,孝敬的一份新年禮物。
這會兒聽奎爺一說,他心思也跟著活泛起來。
手指頭無意識地一下下敲著斑駁的桌麵,一番思索之後,陳冬河抬起眼皮,目光跟探針似的落在奎爺臉上,帶著點試探問:“奎爺,您消息靈通,咱們這地界礦上那頭……最近還進新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