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工作這大頭一出去,陳冬河掂量著手裡剩下的錢,加上之前存在手上的,還剩三千多塊錢。
檢票員這飯碗,自然是給二姐陳小雨預備的。
二叔一家五口,全靠他那不到三十塊的微薄收入勒緊褲腰帶過活,這份輕省差事給二叔反而不合情理。
而二姐陳小雨……上輩子自己欠她的,怕是傾儘天河之水也還不清。
如今隱約知道她心裡似乎有了個老實漢子,雖然根底還不明朗,但有這份皇糧身份墊著,再加上二姐這十裡八鄉數得著的標致模樣,將來過了門,婆家人也得高看她一眼!
“奎爺,順手再麻煩您個事兒。”陳冬河舉起自己光禿禿的手腕晃了晃,“想弄塊表,再淘輛自行車騎騎,新的舊的不論,軲轆能轉就成!”
奎爺“哎”了一聲,拉開桌下那個抽屜摸索了一陣。
先是掏出七張印著齒輪麥穗的工業券,又在抽屜更深的地方摸索,翻出一個灰撲撲、邊角都磨破了的舊手絹包。
小心地打開,露出一塊帶著滄桑印記的金屬腕表。
表蒙子上劃著幾道紋路,但裡頭的三根指針依舊穩穩走著,不疾不徐。
“表呢……”他語氣帶著點珍視,“這塊洋玩意兒,是七六年那會兒,我拿二百斤頂好的細糧跟人換的,那會兒就值個百八十塊了。”
“牌子是啥寶璣,洋字碼兒,金貴著呢!這些年一直沒舍得出。”
陳冬河心頭巨震。
寶璣!
這表如今看著黯淡陳舊,可要再過幾十年……那是能上拍賣行的古董珍寶。
他強壓住幾乎要撞破胸膛的激動,接過來,指肚細細摩挲著冰冷的金屬表殼和玻璃表蒙上的痕跡:“奎爺,這可是正經的好東西!您拿著,兩百塊!”
“哎呦喂,老弟,使不得!真使不得!當年就花了一百多斤上白麵……”
奎爺兩手亂擺,連連推拒。
陳冬河不由分說,硬是將二十張簇新的“大團結”塞進奎爺粗糲的手心。
“拿著!您幫我跑前跑後辦這麼多事,還讓我白撿這麼大個便宜,我這心裡過意不去!”
說罷,迅速把表和工業券收進貼身口袋,那動作快得生怕彆人反悔似的。
揣著鼓囊囊的錢夾和新到手的寶貝,陳冬河直奔供銷社。
鳳凰牌自行車,嶄新鋥亮的三角大梁,在供銷社角落閃著低調沉穩的光。
六張工業券外加一百八十塊現金,這昂貴的交通工具便歸了他。
油鹽醬醋茶,家裡快見底兒了,各樣都補充了些。
兩條嶄新的白毛巾,帶著一股新棉布的乾燥味道。
兩個印著紅雙喜的搪瓷臉盆。
一對提溜亂轉、瓶膽外殼鋥亮的暖水壺。
零七碎八的東西,堆在自行車後座那簡易的鐵架子上,像座搖搖欲墜的小山。
剛付完錢,櫃台前轉身準備推車,眼角餘光卻無意間掃到櫃台最底層的一個角落裡。
一柄刀身充滿原始暴力流暢弧線的彎刀,斜斜地躺在那兒,刀鞘灰樸,毫不起眼。
陳冬河心頭一動,俯身湊近了細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廓爾喀彎刀,俗稱狗腿刀的經典輪廓。
刀身抽出一截,刃口靠近護手的地方,隱約可見層層疊疊繁複精美的水紋狀暗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