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悶頭就著糊糊又吃了十幾串肉。
虎子話不多,聊的多是跟著奎爺跑事、押車送貨的零碎。
偶爾提起深山打獵的奇聞更是來了興致。
陳冬河也耐心聽著。
石臼裡的肉串下去一半多,寒露已經在枯草尖上凝成了細碎的白霜。
院外土坷垃路的儘頭,影影綽綽晃過來一個人影。
那人佝僂著腰,臟膩膩的棉帽耳翻下來,裹著一件鼓鼓囊囊辨不出顏色的破棉襖。
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踱到半人高的木板柵欄牆根兒,踮著腳往院裡探頭探腦。
陳冬河眼皮一抬,刀鋒似的目光“唰”地一下釘在對方那張賊眉鼠眼的臉上。
眼生!
絕不是屯子裡的人!
那人被他這冰碴子般的目光一掃,臉上肌肉僵硬地擠出一個諂笑,眼神卻慌不迭地避開,直勾勾瞄向篝火旁的虎子。
“虎……虎子哥!”聲音哆嗦著,帶著被夜風凍透的嘶啞。
“滾進來!”虎子眯起眼,寒光一閃,一時竟沒認出是哪個蝦兵蟹將。
這些年跟著奎爺,這種上不了台麵的雜毛見得太多了。
那人像得了救命的聖旨,慌忙推開吱呀作響的木板門,佝僂著腰溜進院子,幾乎縮成一團,聲音抖得不成調。
“虎……虎子哥,您……您跟這家人……是親戚?”
他不敢拐彎抹角,虎子是啥人他太清楚了,逼急了,那杆帶著半尺刺刀的槍真敢往人身上招呼!
“冬河哥是奎爺過命的兄弟!”虎子甕聲甕氣,把奎爺的叮囑一字不差砸過去,“奎爺讓我來護著的!”
他刻意加重了“護著”兩個字,像鐵錘砸釘。
那人腰幾乎彎成了一張弓,朝著陳冬河連連作揖,額頭恨不得點到凍得梆硬的地麵。
“冬……冬河哥!對……對不住!兄弟有眼不識泰山,該打!之前……之前縣城有人塞了十塊錢加一斤糧票,讓俺們幾個來辦件事……”
他胡亂抹了把沒有汗的腦門,帶著哭腔。
“這……要不是瞅見虎子哥您在這……俺們這就是耗子舔貓腚——作死啊!”
陳冬河麵無表情,手裡的鐵鉗子撥弄著石臼裡劈啪作響的火炭,幾點火星迸濺出來。
聲音平淡得像問今天吃了沒。
“李二狗讓你們乾啥?”
“李……李二狗?”那人猛地一愣,茫然地抬起那張凍得發紫的臉。
“俺不認識啥二狗啊?找俺們那人瘦高個,鞋拔子臉,叫李金寶!他……他小名是不是二狗?”
陳冬河看他神情不似作偽,臉上刀刻般的冷硬略緩,順手拿起幾串剛烤好的流油的鹿肉遞過去。
“李金寶是李二狗他爹。我跟李二狗前段結了死仇,李二狗這王八蛋現在被追得急了眼,滿屁股都是屎窟窿!”
“你們卷進這事兒……”陳冬河嘴角牽起一絲冰冷的笑意,“被人撞見,說是你們衝進村裡要綁人家閨女……那可就不是打一頓那麼簡單了。蹲大牢吃槍子都有可能!”
“俺的親娘咧!”
那人嚇得魂飛魄散,臉瞬間白得像糊牆的石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