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河隻覺得渾身像是被架在火爐上烤,皮肉筋骨都透著不自在。
他暗暗叫苦。
這算哪門子露臉?
打虎英雄沒當成,倒成了讓人圍觀的稀罕物了!
陳冬河哭笑不得,迎著眾人目光,衝著領頭的王凱旋咧了咧嘴,解釋得飛快:
“王叔,這事兒真他娘的趕巧了!那畜生也不知發了哪門子瘟,半夜摸黑就躥進我家後院柴垛子邊。”
“那眼珠子綠油油的,帶著股腥風張嘴就要撲人!槍?槍當時沒在手邊啊!”
“那時候哪還顧得上彆的?生死就卡在喉嚨眼兒上了!”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邪勁兒,抄起倚在柴火堆上的砍柴刀,摟頭就給那畜生前膀子來了下狠的!哢嚓!”
他邊說邊比劃了一下劈砍的架勢,胳膊上的肌肉線條倏地繃緊,仿佛又回到那驚心動魄的生死瞬間。
他頓了一下,喉結滾動,臉色愈發凝重:“那畜生挨了刀,嗷一嗓子就想躥牆跑?開特麼什麼玩笑!它今天跑了,明兒養好傷就得回來報仇!”
“再說,它剛才差點就把我這百十來斤當點心嚼了,我能讓它囫圇個兒跑掉?!”
“當時眼珠子就紅了,血一股股往腦門子上湧,抄起您給的那杆五六半就追出去了!”
“王叔,”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後怕,也帶著慶幸,“真虧了您給的這槍好啊!”
“要是換成水連珠,或者彆的啥老掉牙的破銅爛鐵,打一槍吭哧吭哧拉一栓,等它哢嚓完,那老虎早就翻過倆山頭,黃花菜都他媽涼透了!”
“真是老天爺開眼,祖宗保佑!追出去小半裡地,它那條前腿挨了刀跑不快,這才讓我咬著牙一槍給它撂倒了。”
“現在想想,腿肚子還有點轉筋呢……太特娘的莽撞了!可當時那個節骨眼,沒法子,也容不得我多想啊王叔!”
“不弄死它,等它緩過勁兒來,指定要回來禍害。到時候不止我家,整個屯子都得遭殃!”
眾人聽著陳冬河連說帶比劃,氣息微喘地描述那生死搏殺,個個都聽傻了。
眼睛瞪得溜圓,像廟裡泥塑的金剛羅漢,大氣都不敢出。
王凱旋眼神裡那股子擔憂和後怕這才緩緩散去,了然地點點頭。
他現在才完全捋順溜。
陳冬河這小子,是先用柴刀拚死給了老虎致命的重創,斷了其奔逃的可能。
再用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勁兒,憑借五六半自動步槍連綿不絕的速射火力,硬生生把那負傷的百獸之王追死了!
五六半,在他們這片老林子討生活的行當裡,比那些老掉牙的單發栓動步槍強了百倍。
王凱旋那張被風霜刻滿皺紋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不是平時慣有的客套。
他上前一步,伸出粗糙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陳冬河的肩。
那掌心觸感厚實滾燙,像是拍在一塊浸透了汗水,棱角分明的山石上。
“冬河,好小子!真他媽是好樣的!這次硬是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兒回來!”
“當叔的……剛才心都懸到嗓子眼了,這會兒總算落回肚子裡,替你捏了把冷汗,也真心實意為你闖過這道鬼門關高興!”
他嗓音微啞,帶著不易察覺的激動。
他的目光隨即落在那條筋肉虯結,分量沉手的虎前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