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河極目遠眺。
那片小盆地形狀奇特,像個口小肚大的葫蘆瓢。
穀底一片蔥蘢的枯黃色,是些耐寒的灌木藤蔓,地麵積雪斑駁,顯然不少地方的雪落下就化了,露出底下深色的山泥。
空氣中一股濕暖的霧氣升騰而起,縈繞在穀地上空,越往高處水汽越濃,。
在他們站的山崗頂上,伸手仿佛就能抓下一把濕漉漉的雲彩。
是個背風向陽的暖和地界,難怪熊瞎子選這兒冬眠。
老炮頭喉頭發乾,看著那深不見底的穀口,又追問了一句,聲音帶著不確定:
“冬……冬河,真……真有把握?”
那棕熊的凶悍他年輕時見識過,一爪子下去碗口粗的樹應聲而斷。
他實在擔心陳冬河托大。
陳冬河臉上看不到半分緊張。
他拍拍老炮頭凍得梆硬的棉襖袖子,語氣沉穩得像在說打隻兔子:
“老叔,把心放回肚裡。這張熊皮我得全須全影地囫圇剝下來,一會兒你們就在上頭瞧著,一個都彆動。”
他笑容一斂,眼神陡然銳利如鷹,掃過眾人。
“要是我辦砸了……”聲音斬釘截鐵,“你們啥也甭管,撒丫子就跑!千萬甭猶豫。誰要是掉頭想來拉我一把,那才是真要了我的命!”
這是命令,也是經驗之談。
麵對這種巨獸,人多反而添亂,搞不好就有無謂的死傷。
話音未落,他一把抄起那柄閃著烏沉沉冷光的鋼叉,又將肩上斜挎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緊了緊,腰上利落地纏好一捆指頭粗的棕麻繩。
對著眾人一點頭,腳尖點地,人已如狸貓般沿著那近乎垂直的雪坡滑下。
身形在陡峭的山壁上快速移動,手臂時而撐一下突出的岩石,七百斤的臂力讓他穩得像釘在崖壁上的楔子,積雪簌簌落下。
麻繩唰啦啦往下放,不過幾個呼吸,六十多米的深穀已被他踩在腳下。
上頭的人探頭往下看,隻能望見一個在迷蒙水汽中移動的模糊身影,像山神手下的精怪。
陳冬河落地無聲,警惕地掃視四周。
這裡溫度明顯比上頭高好幾度,吸口氣都帶著點暖乎的土腥味和淡淡的野獸膻臊。
他循著那股子越來越濃的野獸特有的騷膻味兒,快速接近溶洞口。
洞口約莫一米二高,人得貓著腰才能進去,像個張開的黑洞洞的巨口。
他沒打算進去冒險。
溶洞裡麵黑黢黢的,深不見底,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混雜著腐草和野獸腥臊的溫熱氣息。
天然的溶洞曲折複雜,進去容易撞上熊臉,雖然自信能硬碰硬宰了它,但總得提著小心。
能不冒險自然更好。
小心駛得萬年船麼……
他從口袋裡摸出半截自卷的旱煙,就著洋火點著了,狠吸兩口。
辛辣的煙氣壓了壓腹中的一絲燥熱和臨戰前的興奮。
然後,他從兜裡掏出特意帶來的三枚拇指粗的二踢腳,穩穩地插在洞口邊上鬆軟的凍土裡,露出引線。
哧啦一聲,洋火擦燃,橘紅的火苗點著了引線。
眼見那火星子滋滋作響地燒進炮撚裡,他反手一抄鋼叉,身形如電,閃身躲到了洞口上方一塊突兀的山岩後,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繃緊如弓弦。
砰——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