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槍槍聲爆響的瞬間,陳冬河的身體早已借著那強大的後坐力,活像是被人從身後拽了一把,以一種近乎狼狽卻絕對有效的姿態,猛地向後暴退出數步。
腳跟死死抵住地麵才堪堪穩住身形,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著出氣。
獵熊不成反被熊撕碎,腸子流一地的例子,他從小聽那些缺胳膊斷腿的老獵戶講到大。
生死就在一線之間,容不得半分遲疑。
反觀棕熊。
那顆巨大的頭顱內部,如同引爆了一枚微型炸彈,被那股爆炸般的衝擊力猛地向上高高頂起。
頸椎發出一聲令人頭皮發炸,細微卻清晰的骨骼斷裂聲。
隨即又沉重地,了無生氣地砸垂下來,掛在脖頸上搖搖欲墜,像斷了線的木偶頭。
喉嚨深處連接頸骨的位置,赫然爆開一個血肉模糊,足有成年男人拳頭大小的恐怖血洞。
滾燙的鮮血混合著被子彈絞碎的喉骨、氣管、筋腱組織和難以名狀的內臟碎末,如同失控的噴泉,狂飆而出。
在冰冷的空氣裡劃過一道道赤紅刺目的弧線,“噗噗”地噴濺在潔白的雪地上和兩側陡峭的岩壁上。
瞬間將陳冬河身前大片雪地染成一片怵目驚心的猩紅沼澤。
濃稠的血腥味瞬間蓋過了硝煙。
這龐然的身軀僅僅憑著筋肉最後殘留的一股狂暴慣性,巨大的蹄爪在雪血泥濘中踉蹌著,拖拽著,又掙紮著向前挪蹭了兩三步。
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血槽。
那雙因充血而猩紅一片的眼睛珠子,如同兩顆巨大的血泡,死死瞪著幾步之外的陳冬河。
裡麵的憤怒、瘋狂徹底被一種茫然不解和瀕臨死亡的極度痛苦取代。
像燃儘的炭灰,隻剩下死寂。
喉嚨深處隻能發出如同破敗風箱抽拉般,漏氣斷骨的“嗬嗬”聲。
似乎在發出最後的,無聲的詛咒與困惑。
這人,為什麼不按山裡的老規矩來?
為什麼不湊近了給機會撕碎他?
為什麼連最後一絲假死反撲,同歸於儘的機會都不給?
前後隻是幾秒鐘的工夫,支撐了它千斤重身軀的最後一絲生命氣息也如同流沙般飛速逝去。
巨大粗壯的四肢猛地一軟,再也支撐不住那山嶽般的軀體。
轟然一聲悶響,如同被砍倒的巨樹,直挺挺地砸倒進離陳冬河腳尖不過區區幾步遠,厚厚冰冷的雪窩裡。
粘稠滾燙的血液還在洶湧地汩汩流淌,無聲地蔓延浸潤著身下的雪層,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龐大的身體在瀕死狀態下劇烈地抽搐著,每一次抽搐都帶起大片被血染成泥漿的雪粒與猩紅的血沫四處飛濺,場麵駭人。
陳冬河立在血泊旁兩步之外,像一塊冷硬的凍石,沒有半分動作。
隻有那雙眼睛冷冷地盯著抽搐的巨獸,鷹一般銳利,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動靜。
鼻息沉厚,胸腔裡的擂鼓聲漸漸平複,身體卻依舊繃緊如弓弦。
成了!
直覺告訴他,不像是裝的。
山林裡活成精的老油條,臨死前拉個墊背給自己陪葬,是刻在骨子裡的狡猾本能。
三步,這是他心裡反複掂量過,獵人與獵物之間安全的底線距離。
寧可多費一顆子彈,也絕不能在這陰溝裡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