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頭聽得出陳冬河話裡那份沉甸甸的真心,不再是調笑。
他的臉皮卻倏地繃緊了,拉得老長,活像被誰踩了尾巴尖。
“操!是哪個嘴上沒把門兒的龜孫子,把我這點破事兒捅到你小子耳朵眼裡的?”
他聲音裡透著被剝開了心事的惱羞,像被當眾扯掉了遮羞布。
“這他媽是啥露臉的光彩事兒不成?還值得到處叨咕?讓你小子臊得我這老臉都沒處擱了!”
陳冬河看著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樂出聲來:“得了,老林,甭琢磨誰嚼的舌根子了。閒事放一邊,一會兒跟我進山溜達溜達,見者有份,去不去?”
林大頭臉上那點慍怒瞬間煙消雲散,滿臉橫絲肉舒展成堆菊花褶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嘿!那可太行了!跟你陳冬河金山進老林子打食兒,還能空手回?”
“你小子那幾手絕活,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磨平了!”
“拎著把砍刀就敢跟猛虎照麵叫板的狠主兒,你是真虎,也是真他媽能耐!旁人學不來!”
他心裡清楚的很,陳冬河這是變著法兒想勻點油水給他。
他這林業隊大隊長名頭聽著威風八麵,管著人手管著槍,可肩上擔子重得像壓著一座山,正經鑽山打食的空當少之又少。
手底下的隊員一年到頭鑽老林子巡邏,防的是越境的毛子,清的是山匪殘餘。
有時候撞見個大牲口,輕易都不敢放槍,怕槍聲暴露了位置。
趕到黑龍潭邊上,寒氣逼人。
陳冬河卸下肩上纏滿鋼絲繩的木絞盤,哐當一聲撂在岸邊的枯草墩子上。
水麵透著暗沉沉的藍,寒氣氤氳上湧,深不見底,像隻沉默的巨獸。
“老林,”他抬抬下巴,指了指那片墨綠色的水,“這黑龍潭,邪性!老輩兒都說底下怕是通著暗河,八成還連著龍江。”
“龍江裡有啥魚貨,估摸著這兒也能碰上。”
他嘴角勾起一絲神秘的笑意。
“你猜猜我前兩天在這水裡釣上條多大的玩意兒?”
林大頭毫不客氣地朝他翻了老大一個白眼,撇撇嘴:“又吹上了是吧?你小子弄死老虎那本事我認得,那是實打實眼見過的,沒二話。”
“可你要說一個人在這潭子裡釣上條四百多斤的魚?逗我玩兒呢!”
“那玩意兒在水裡的力道,彆說你一個,就是牽頭小毛驢來,也得生生給拽下去淹死灌飽!”
他想起陳冬河在家搗鼓那秤鉤子和鋼絲繩的架勢,牙花子都跟著疼。
彆人釣魚用繡花針彎個小鉤。
這小祖宗倒好,直接上稱山貨的大秤鉤!
瞅著陳冬河手裡光禿禿的魚竿都沒有,林大頭猛然想起茬兒,憋不住嘿嘿樂出了聲:
“哎我說冬河,你口口聲聲要釣大魚,魚餌呢?毛兒都沒有一根。”
“莫非你是真打算學那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全靠那龍王老爺自家看對眼送上門?”
林大頭難得心情鬆快,話也多了起來,帶著老獵人的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