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榨十幾二十年,榨乾了踢開就是,連棺材板都省了。
至於女兒的死活?
她那點兒心思?
壓根兒就沒在這惡婆子的算盤珠子上!
李紅梅瞳孔猛地縮成針尖大小。
心底那點對“母親”可悲又可憐的最後一絲妄想,被這番話碾得粉碎!
就在剛才!
要是這老虔婆有一丁點的心疼猶豫,哪怕隻是虛情假意地問一句“委屈不委屈”……
在絕望和順從的本能下,她或許真會心軟。
甚至可能鬼使神差地,把藏在那破棉襖夾層裡,沾滿了冷汗的三百塊救命錢掏出來……
沒有!
一絲一毫都沒有!
隻有一盆兜頭澆下的透骨冰水,一場徹底的,毫不掩飾的出賣。
母親的話,像冰冷的鐵鏈子,“嘩啦”一聲將她拽進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也徹底斬斷了她心底那點可憐的猶豫。
她的聲音抖得更厲害,透著一股絕望後的死寂麻木,眼神空洞地看著賈婆:
“娘……怕您這如意算盤……今兒要打空了……”
她微微側身,如同挪開一道屏風,露出了身後兩位神情肅穆、目光沉靜的公安。
“公安同誌……正找我問話呢……我也不知……具體啥事……”
她猛地轉向公安,像抓到了唯一救命的浮木,聲音陡然拔高,淒厲的哭腔撕破了寒風的沉默:
“買賣人口?!這都什麼年月了!朗朗乾坤!公安同誌明鏡高懸,最是公道!這種事,他們能答應嗎?新社會的法律能答應嗎?”
她倏地扭回頭,積攢了二十年、發酵成劇毒的怨毒第一次毫無遮攔,歇斯底裡地噴湧出來:
“我都二十一了!村裡跟我一般大的姑娘,娃都能滿地跑了!我再拖下去就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娘!落人笑柄!”
“為啥拖?!還不都是因為您!您日日念叨,夜夜叨叨!像念緊箍咒!”
“說就算我李紅梅將來嫁了人,成了彆人家的媳婦,往後也得管著我這兩個哥!管他們吃穿嚼用,管他們娶媳婦生娃!”
“他們有手有腳,年紀比我還大,成天除了偷雞摸狗惹是生非,正事不乾一樁!”
“您想讓我以後的男人,我以後的家,養著這麼兩個活祖宗?把我也拖進那無底洞裡去嗎?!那是火坑!那是萬丈深淵啊!”
她幾乎是吼破了喉嚨,嗓子帶著血絲。
“養活自己?他們自有他們的法子!偷也好,搶也罷!可我絕不應承!絕不!”
她猛地撲向兩位公安,哀嚎著抓住其中一人的褲腿:
“公安同誌!青天大老爺!求求你們,快把我帶走吧!最好……最好永遠彆放我出來!”
“隻要再出來看見我娘這張臉……就讓我想起這二十年豬狗不如的日子。就像……就像陷在爛泥塘裡,怎麼撲騰也爬不上岸啊!”
“給我條活路吧!給我個……重新做人,清清白白做人的機會!”
“我是真不想再跟他們捆在一塊了!什麼娘家人?那是纏在我腳脖子上……吸血的螞蟥!是勒在我脖子上的索命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