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了大半輩子,早些年也算見過些好東西,可就是沒見過比它更水靈的玉……”
他心在滴血。
那鐲子可是他壓箱底的東西之一啊!
比命根子還金貴!
原本準備當傳家寶的。
可眼下,保命要緊。
王乾事看著陳冬河雷厲風行,連拖帶拽地把趙守財弄起來往趙家屯方向走,蠟黃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模樣。
他衝陳冬河遠去的背影點點頭:“冬河,交給你了。這老小子,就是欠收拾!一家子……哼!都不是好鳥!”
他背著手,踩著嘎吱作響的積雪溜達回公社院子,心裡石頭落了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蓋子捂住了,大家都清淨。
這陳冬河,是個能辦事,懂分寸的。
關鍵還年輕,前途無量。
以後在公社,得好好處。
二十多裡風雪路。
寒風像刀子,裹挾著雪粒子,割得人臉生疼,眉毛胡子很快就結了一層白霜。
老宋悶頭跟在陳冬河身後。
棉襖領子豎著,隻露出兩隻燒得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前麵被陳冬河半提半拖著,深一腳淺一腳的趙守財佝僂的背影。
仿佛要用目光在那破棉襖上燒出兩個洞。
趙守財腦袋上纏著從破棉襖裡撕下來的臟布條,黑黢黢的,洇著暗紅的血痂。
狗皮帽子壓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傷口。
冷風一激,後腦勺的鈍痛連著脖子根一起抽,眼前一陣陣發黑,喉嚨裡那股子鐵鏽味就沒散過。
他深一腳淺一腳,走得踉踉蹌蹌,心裡把女兒趙翠花罵了千百遍。
這個喪門星!
眼皮子淺的蠢貨!
要不是她為了那點子醋意跑去鬨,哪會惹出這人命官司?
結果逼得他連壓箱底的寶貝都保不住!
等回去,非扒了她的皮!
好容易捱到趙家屯。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的破木門。
趙翠花那張帶著幾分刻薄,凍得發紅,寫滿焦急的臉就急切地探了出來:
“爹!咋樣了?事兒平了沒?老宋那窩囊廢……”
她隻顧著問,壓根沒細看她爹灰敗的臉色,腫起的腮幫子和那刺眼的臟布條。
更沒注意到後麵跟著的陳冬河和眼神凶狠的老宋。
“你個喪門星!賠錢貨!老子叫你惹禍!”
積壓了一路的邪火和恐懼瞬間找到了出口。
趙守財像頭被激怒的老狼,爆發出驚人的力氣掙脫陳冬河的手,撲上去左右開弓,枯瘦的手掌帶著風聲狠狠扇在趙翠花臉上。
啪!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冷寂的院子裡炸響,驚飛了牆頭幾隻麻雀,也打得趙翠花眼冒金星,臉頰火辣辣地疼。
趙翠花被打懵了,捂著臉尖叫,聲音尖利刺耳:
“爹!你打我?!我錯了!真錯了!我回去就讓老宋那窩囊廢給你弄錢!”
“讓他往死裡乾!給我弟攢彩禮!我保證……”
她以為爹是為錢的事生氣,趕緊表忠心,把心裡那點算計都抖摟了出來,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捅了更大的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