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屠夫忍不住停下手中的活,摸著花白的胡子讚歎:
“我殺了一輩子豬,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手法。冬河這手藝,簡直跟老話裡講的庖丁解牛一個樣。”
豬肉被按部位一一分開,肥瘦相間的五花、紅潤的裡脊、厚實的後臀尖,分門彆類攤放在洗淨的葦席上。
婦女們蹲在一旁清洗豬下水,孩子們踮著腳好奇地張望,不時被大人笑罵著攆開。
日頭漸漸升高,陽光落在肉上,泛出晶瑩的油光。
陳老三湊到陳冬河身邊,壓低嗓音問:“這麼多肉,你真舍得全都分給大家?”
陳冬河手上沒停,利落地剔下一根腿骨,應道:
“三叔,如今咱們家日子好過些了,不能忘了鄉親們。蓋房子是大事,往後靠大家幫襯的地方還多。再說……”
他略頓一頓,聲音更低了。
“眼下外麵肉缺得厲害,拿著錢都未必能夠買到肉。索性讓大夥都沾沾光,對咱們老陳家在村裡立足也有好處。”
陳老三眼睛一亮,用力拍拍侄子的肩:“好小子,想得長遠,是這麼個理兒。”
他這下才算明白侄子的用意,不由得在心裡暗暗稱讚。
陳大山蹲在一旁,嘴裡叼著煙袋,默默聽著兒子的話,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兒子是真的長大了,想事做事比他這個當爹的還周到。
“不過這麼多肉,單靠咱們幾個可處理不完,”陳冬河抬頭望了望天色,“得抓緊工夫。”
老屠夫王大刀笑嗬嗬接話:“放心,這麼多人手,天亮前一準兒收拾妥當。”
他揮著刀,動作麻利地分著肉。
果然,眾人分工協作,有條不紊,效率也高了起來。
男人們處理豬肉,女人們清洗腸肚,小孩子們幫著搬柴燒火。
院子裡人影綽綽,有說有笑,一派忙碌又熱鬨的氣氛。
陳冬河一邊忙活,一邊在心裡盤算。
如今城裡肉食緊缺,尤其年關將近,肉類的需求量會到達一個最高值,這倒是個賺錢的機會。
他忽然開口:“爹,三叔,我有個想法。這些豬下水彆全都吃了,不如做成鹵煮,拿到城裡試試看能不能賣。”
正在翻洗豬腸的王秀梅一聽就急了,連忙提醒說:
“兒啊,這可使不得。投機倒把是要坐牢的。尤其是這節骨眼上查得嚴,打擊的厲害。”
“再說,眼紅的人多,到時候肯定一舉報一個準。咱們還是彆冒那個險了!”
陳冬河語氣溫和卻堅定:“娘,現在政策鬆動了,能申請個體戶營業執照。正經做小買賣不算投機倒把,上麵也支持。”
他細細解釋了一番外麵的變化,全家人聽得目瞪口呆。
他們終日在地裡忙活,哪知道外麵的世道變了這麼多。
陳大山若有所思地磕了磕煙袋鍋,將信將疑的看向陳冬河:“這麼說,現在允許私人做買賣了?”
不等陳冬河開口解釋,陳老三已經跟著點頭,篤定地說道:
“大哥大嫂,冬河說的沒錯,我在城裡也聽人說了,如今街上擺攤的確實多了,管得沒前些年嚴。”
“我想讓援朝試試這個買賣,”陳冬河接著說,“那小子不愛念書,整天東跑西顛也不是辦法,不如踏踏實實學門手藝。”
“現在肉聯廠停工,豬下水正便宜,八九十斤也就十塊錢。做成鹵煮能翻出好幾倍的利。弄得好,幾個月就能成萬元戶。”
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萬元戶!
那可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