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被奎爺點破,陳冬河索性也不繞彎子。
兩人相交時日不短,彼此脾性都了解,早已不需那些虛頭巴腦的客套。
他將粗瓷碗放在桌上,身體向前傾了傾,聲音壓得更低,僅容兩人聽見:
“還是為了上回提過的那件事。趙守財家那倆崽子。”
奎爺點點頭,神色幾乎立刻便嚴肅了些,眼裡的笑意收斂得乾乾淨淨。
他揮手讓屋裡另一個正在整理雜貨架的半大夥計先去外麵照應著,隨後站起身,引著陳冬河進了更裡麵一間用作儲藏兼休息的小屋。
屋裡有個小炕,炕桌上擺著兩個更顯舊色的粗瓷茶碗。
奎爺提過一旁煨在個小炭盆上的搪瓷壺,給兩人碗裡各倒了小半碗滾燙的開水。
熱氣騰騰地模糊了兩人之間的視線。
“那兩兄弟…………”
奎爺沉吟著開口,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炕桌邊緣:
“我讓手底下幾個機靈的小子,借著由頭跟他們那夥人喝過兩次酒,又找他們住處周邊的老住戶旁敲側擊地打聽過。”
“大惡,比如殺人放火,眼下倒是沒有。但偷雞摸狗、溜門撬鎖、欺負老實人的事,絕對沒少乾。”
他頓了頓,嘴角向下撇了撇,露出明顯的鄙夷。
“聽說……前些日子還欺負過鄰村一個守寡沒多久的婦人。男人病死的,家裡就剩個半大孩子。”
他聲音更沉了些,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具體情形不甚清楚,那寡婦怕壞了名聲,更怕那倆混蛋報複孩子,咬著牙沒敢聲張,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這種事,沒苦主嚷嚷,誰又能去深究?就算知道了,這年頭……唉!”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陳冬河安靜地聽著,目光落在桌麵上一道細微的裂紋上,手指無意識地沿著粗瓷碗邊沿慢慢摩挲,感受那粗糙的質感。
趙守財這兩個兒子,就像糞坑裡的蛆蟲,行事惡劣,臭不可聞。
卻偏偏又滑不溜手,慣會鑽空子。
犯下的都是些難以用重錘敲打的罪過。
即便真被扭送去,證據確鑿,恐怕關上個一年半載,甚至三五年,也就出來了。
這年頭,偷竊私人財物和街頭鬥毆,若不出人命大事,往往不會被往死裡究辦。
更何況,那些常在街上混的,自成一體,自有其一套陰暗的規矩。
即便是被打得頭破血流,剩下半條命,也多半咬碎銀牙,自己認栽,或想著日後等機會找補回來。
極少有人會第一時間去想尋公家解決。
在他們那套扭曲的認知裡,那反而是種沒出息,丟人現眼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