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的霧氣濃得發藍。
月光滲不進來,隻在樹冠上浮著一層淡青色的冷光,像是浸了水的生絹。
兩側一叢叢一簇簇的影子在奔跑中飛快地向後退去。
秦曄的喘息聲在幽靜地山林中顯得格外刺耳,喉嚨裡泛著鐵鏽味,每一次吸氣都像吞了把冰渣子。
他眼前浮現出老獵戶躺在茅屋的土炕上的樣子,左腿腫得烏黑發亮,傷口滲出的膿血把粗布被褥浸得發硬。
村裡的赤腳郎中搖頭歎氣:“要活命,除非找到斷崖上的紫靈芝。”
可紫靈芝長在深山斷崖,那是連老獵戶都不敢輕易涉足的險地。
“爹,等我回來。”
秦曄記得自己說這話時,養父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恐懼。
老人乾裂的嘴唇蠕動著,最終隻擠出兩個字:“……活著。”
現在,他可能要辜負這個承諾了。
"哢嚓——"
身後枯枝斷裂的脆響越來越近。
秦曄的背簍早就空了,那株冒著生命危險采到的紫靈芝,在逃命時不知掉在了哪片灌木叢裡。
黑熊的鼻息幾乎要噴在他後頸上,濕熱腥臭,混著腐肉和涎水的氣味,令人作嘔。
跑不掉了。
他猛地轉身,柴刀橫在胸前。
黑熊人立而起,足有兩人高,胸口月牙形的白毛沾著暗紅血漬。
正是三日前被養父射傷的那頭母熊。
熊眼裡映著他慘白的臉,瞳孔收縮成兩點黑斑,竟像是...在笑。
"嘩啦——"
秦曄倒退著踩進溪水,刺骨的寒意讓他打了個激靈。
黑熊卻突然停住,鼻頭抽動,轉頭望向霧氣深處。
借著這個空隙,他踉蹌著爬上對岸,手腳並用鑽進一片漆樹林。
樹皮上布滿詭異的瘤節,摸上去像無數隻閉著的眼睛。
他的手腳都已經沒了力氣,呼吸也越來越困難,卻還咬著牙繼續往前,不知跑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
——山林中詭異地出現了一圈空地。
圓月高懸。
漸漸升起的霧氣中,一棵不該存在的古鬆攔在路中央。
半小時前他分明見過它,在西南坡的斷崖邊。
可現在它盤踞在這裡,樹乾上多了一道新鮮的爪痕,正緩緩滲出琥珀色的樹脂,在月光下像凝固的血。
秦曄像是被什麼東西蠱惑了一般,竟伸手去摸。
冷的。
同蜂蜜一般粘稠。
他抬頭,發現鬆枝上掛滿了燈籠。
不是紙糊的,而是某種半透明的腔囊,裡麵跳動著幽藍的火焰。
最矮的那盞"噗"地裂開,火苗落在他掌心——
不燙,反而冷得像塊冰。
"叮鈴——"
清脆的銅鈴聲從背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