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樓梯轉角後,秦曄才慢慢睜開眼睛。
窗外的月光照在梧桐葉上,暈開一團團的沉暗幽深的綠意。
他盯著那些晃動的影子,直到確認池越真的不會折返,才緩緩坐起身。
床頭櫃上的相框被他一把撈過來。
玻璃表麵沾著一點汗濕的指印,他下意識用睡衣袖子擦了擦。
相片拍攝於兩年前的公司年會,十五歲的他穿著寬鬆的白襯衫,手臂親昵地環住池越的肩膀。
池越那天則是穿了一身黑色西裝。
在酒店的水晶燈光芒襯托下,他整個人像是被細膩的黑色布料裹住的上好白瓷,仿佛天生該被小心地擺進玻璃展櫃裡。
秦曄的拇指摩挲過相片裡池越的輪廓。
任憑時光荏苒變化,那雙沉靜淡漠的眼睛卻分毫未變。
就像夜空裡永遠高懸的明月。
他已經從相片裡那個單薄少年,抽條成如今接近成年人的模樣。
可每當站在池越身邊,他依然覺得自己還是當年那個攥著對方衣角的孩子。
玻璃相框被重重倒扣在桌麵,悶響驚動了窗外棲息的鳥。
撲棱棱的振翅聲裡,秦曄想起小時候在太爺爺家裡見過的舊照片:
年輕的池越站在秦家老宅的薔薇花架下,身旁是穿著校服的秦棠。
同樣的陽光,同樣的沉靜神情。
甚至,同樣相似的兩張臉。
可當秦棠的心思暴露後,池越卻把自己的戶口從秦家遷了出去,遠走國外。
他與秦棠自然是不同的。
秦曄知道,就算真的挑破,池越也不會把他怎樣。
彆說疏遠拋棄,池越甚至不一定舍得對他說幾句重話。
可是他真的要仗著池越對他的感情去逼迫他嗎?
這個念頭讓他胃部絞痛。
自從太爺爺離世後,池越就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成了他血肉的一部分。
他不想給池越一絲一毫離開的機會。
可池越這些年對他的愛與縱容又像蜜糖般誘人。
仿佛深淵的魔鬼在他耳邊低喃:再往前一步,就能得到你夢寐以求的東西。
“......”
雨聲漸密。
秦曄踱到書桌前,他常用的鋼筆還擱在書頁上。
他隨手轉開筆帽,在空白處畫了道囚籠的簡筆畫。
要是能把池越關起來就好了。
這個陰暗的念頭讓他呼吸急促。
最好再讓池越離開公司,由自己來做這個家庭的主導者,供養者......
關在隻有他知道的地方,每天隻能看著他,依靠他。
"啪!"
鋼筆突然掉在地上,墨水濺上他赤著的腳背。
秦曄盯著那點汙漬,輕輕勾起嘴角。
或者,讓他把我這個“壞孩子”關起來,管教我,看守我。
雨水順著窗縫滲進來,打濕了地毯邊緣。
秦曄蜷起腳趾,聽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