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越站起身,走到窗前,那個孩子的樣子讓他想起公寓樓下那隻總是躲在垃圾桶後麵的流浪貓。
每次他放下食物,那貓都要等很久才敢出來吃。
池越轉身,伸出手,“監護權文件。”
秦爺爺的眼睛濕潤了。
他顫抖著從枕頭下摸出一把銅鑰匙和一份公證過的文件:“都準備好了。老宅可以過戶到你名下……”
池越接過鑰匙,金屬的冰涼觸感讓他想起小時候,秦爺爺第一次帶他去秦家時給他的那個護身符。
後來護身符在某個雨夜被秦棠扔進了遊泳池。
“我去看看那孩子。”池越將文件收進公文包。
在診室門口,池越停下腳步。
透過半開的門縫,他看見秦曄安靜地坐在檢查床上,小腳懸在空中,一動不動。
護士要抽血時,孩子沒有哭鬨,隻是緊緊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
池越突然推門而入。
護士驚訝地抬頭,秦曄也睜開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瞳孔裡既沒有孩童的天真,也沒有委屈,隻有一種平靜的沉默。
“抽完了嗎?”池越問護士,聲音比平時軟了三分。
“還、還有一管……”
池越走到檢查床前,從口袋裡摸出一顆薄荷糖——他習慣在長途飛行後吃這個提神。
他將綠色的糖果遞到秦曄麵前。
秦曄沉默地看著他,又看向陳叔,在陳叔點頭後,才小心翼翼地接過來捏在手裡。
池越注意到孩子的手腕細得他一隻手能圈住兩圈。
抽血結束後,池越拿起檢查床上的外套,輕輕裹住孩子單薄的肩膀。
“能走路嗎?”他問。
秦曄點點頭,從檢查床上滑下來,卻因為腿麻踉蹌了一下。
池越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然後,在護士和陳叔驚訝的目光中,直接將孩子抱了起來。
小孩輕得像個羽毛枕頭。
池越能感覺到他僵硬的身體和急促的呼吸,但出乎意料的是,秦曄沒有掙紮。
“我是池越。”走向電梯時,池越低聲說,“以後由我照顧你。”
懷裡的孩子沉默著,眼睛一直看著地麵。
直到電梯門打開,他才感覺到秦曄轉頭看向了樓層按鍵,柔軟的發絲蹭過他的下巴。
那一刻,池越想起了實驗室裡那些需要恒溫恒濕保存的脆弱樣本。
他想,也許這個孩子需要的,不過是一個穩定的環境,和那麼一點點,恰到好處的溫度。
秦曄盯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突然小聲說:“太爺爺在七樓。”
池越微微一怔。
這是孩子對他說的第一句話,聲音很小,卻異常清晰。
秦曄一看見病床就掙脫了池越的手,小跑到床前,輕輕喊了聲:“太爺爺。”
病床上的秦爺爺睜開眼睛,枯瘦的手摸了摸孩子的頭:“小曄來啦。”
他的目光越過孩子,落在門口的池越身上。
“小越......”老人衝池越招了招手。
池越走到床邊坐下。
秦曄站在床邊,小手緊緊抓著床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
“小曄,”秦爺爺喘了口氣,“這是池越叔叔,以後......以後就由他照顧你。”
秦曄猛地抬頭,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慌:“我不要他!我要太爺爺!”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小手死死抓住老人的衣袖。
池越看見孩子指節都泛白了。
病房裡的空氣變得滯重,監護儀的聲響格外刺耳。
“聽話......”秦爺爺咳嗽起來,“太爺爺要去很遠的地方......”
“我不要……”秦曄的眼淚終於掉下來,砸在潔白的床單上,暈開一團團深色的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