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林走到能量屏障邊緣，指尖輕觸那層微涼的藍光。
他轉頭看向身後的月見千代：“多謝您和樂鐳議員的蠱蟲，還有……關於夜未燼的事，也勞煩您特意趕來。”
月見千代提著油紙傘，緩步走到他身側：
“季林先生不必多禮，護著你本就是舊派的責任。況且，你若出事，議長的計劃也會受影響。”
她頓了頓，聲音輕緩如落櫻：“隻是你需記著，夜未燼的瘋狂遠超尋常詭異，待會若真有變故，切不可逞強。”
季林點頭應下，兩人再無多言。
窗外隱約的光線漸漸沉下去，從橘紅褪成淺灰，最後被濃黑徹底吞沒。
電子鐘的數字跳至十二點整，是明晃晃的紅色。
靠坐在牆邊，正擦拭特製槍械和彎刀的季林忍不住想：夜未燼今晚會不會來。
淡藍色的能量屏障還在微微嗡鳴，微光映在季林握著彎刀的指節上，讓他虎口處的舊繭都泛著冷意。
他擦刀的動作很慢，刀刃間的“沙沙”聲，在死寂的場地裡顯得格外清晰。
寂靜是思維的溫床，一旦被無所事事的空白填滿，紛亂的念頭便會不受控地瘋長。
季林垂眸看著掌心泛冷的刀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刀身的紋路，一個荒誕卻清晰的認知慢慢浮上來。
——他竟不對夜未燼的到來感到意外。
自黎明議會將“救世主”的名頭扣在他身上時，他就該明白，這頂看似光鮮的帽子，綴滿的從來不是榮耀，而是明晃晃的危險。
命運從不會平白饋贈，每一份突如其來的偏愛，背後都藏著相等的代價。
因為特殊，他得到了爻清送來的替死道具，又堪稱輕鬆的渡過了五星副本，最後消化了神血，等級一躍至A級。
黎明議會的存在，讓高等級、強能力變得仿佛觸手可及。
可在這個組織現身之前，整個世界的A級玩家連兩百個都湊不齊。
那還是無數人在詭異世界裡浴血廝殺，用命才能堆出來的等級。
季林從來不覺得這些好處他就該拿，如今夜未燼的步步緊逼，反倒讓他心裡那點莫名的虛浮落了地，甚至生出一絲詭異的釋然。
就像欠了債的人終於等來了催討的通知，雖知前路凶險，卻也少了那份懸在半空的不安。
他總要經曆些什麼。
是直麵死亡的恐懼，還是極端的痛苦，都無所謂。
隻有讓這些沉甸甸的危險，與那些憑空而來的好運對等，他才能說服自己：
這些力量、這些機遇，不是偷來的，是他踩著風險，本該接住的東西。
這些念頭在心裡轉了個圈，又慢慢淡去。
月見千代站在屏障另一側，烏木傘斜倚在牆邊，細碎的櫻瓣紋在微光裡若隱若現。
她沒說話，隻是偶爾抬手，指尖輕輕拂過傘麵，動作輕柔得像在安撫某片易碎的月光。
電子鐘的數字一格格跳動，從淩晨一點到兩點，再到三點。
季林把彎刀收進鞘裡，又拿起特製槍械檢查彈匣，金屬零件碰撞的“哢嗒”聲打破了短暫的平靜，卻又很快被更深的寂靜吞噬。
空氣裡那股若有似無的冷腥氣，不知何時淡了些，連能量屏障的嗡鳴聲，都顯得比先前柔和。
也許夜未燼還沒恢複好，或者暫時沒找到季林的藏身之處。
兩人枯坐一夜，始終沒等到什麼特殊動靜。
季林靠回牆上，意識清醒的閉目養神，再睜開眼時，電子鐘的數字已跳到清晨六點。
窗外的濃黑漸漸褪去，泛起一層淡淡的白。
微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訓練場內，驅散了最後一點深夜的涼意。
“哐當！”
外界一陣巨響，像驚雷般砸在季林耳邊。
他翻身而起，手瞬間按在刀柄上。
在窗外漸亮的天色下，月見千代輕輕歎氣：
“妾身本以為他今日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