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生這次回饒城主要做兩件事,一是見徐藝璿。
二是帶她回家祭拜母親。
母親就葬在老家後山的鬆樹林裡。
四季常青的鬆林,孤零零的一堆小土丘,好在離家近,小時候,陳俊生想她了,就來看看。
但他現在對母親的記憶已經越來越模糊了。
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沒喊過“媽媽”了。
上了大學以後,身邊的漂亮姑娘越來越多,兒時魂牽夢縈的那個…辮子又粗又長,笑起來眉眼彎彎,眸子裡好像閃著光,臉頰兩側有著淺淺梨渦若隱若現的溫柔女子,就再也沒有在他夢裡出現過。
山還是那座山,毛家灣也還是記憶中的那個毛家灣,就連村頭那缺了個口子的廣播喇叭筒,都在頑強地堅持站崗。
村道兩側的水田裡,青黃不接的水稻長勢良好,去年底毛家灣大隊響應國家號召搞了分田到戶,今年全隊上下個個乾勁十足,以前出工不出力的那些閒漢、懶漢們,也都活躍在田間地壟。
1982年,對於苦了五千年,手上從來沒有真正分到過土地的幾億農民而言,是個充滿希望的豐收年。
再往後,糧食連續增產數十年,曾經籠罩在無數國人頭頂,三天兩頭餓肚子的苦難陰影,終於消散。
遺憾的是,陳俊生的母親,沒活到能吃飽飯的好時代。
“媽,兒子回來看你了。”
陳俊生帶著香火、紙錢、點心和一籃子的好菜過來祭拜。
“蘇海棠…咱媽的名字,真好聽。”
徐藝璿俯身看碑文,小聲讚歎。
“可不是嘛,畢竟出身於書香門第。”
陳俊生笑了笑,麵帶回憶道:“我小的時候,老媽經常在我麵前吹牛皮,說她祖上是民國時期的豪門大族,在老美、歐洲、東南亞都有分支,她以前起床洗漱,前後有七個丫鬟服侍,吃飯跟吃席一樣,講究十八碗。”
“可惜好日子沒過幾年,形勢突然急轉直下…後來又不幸碰上我爸那個鐵石心腸的臭混蛋。結果嘛,你看,墳頭草都長這麼高了。”
陳俊生一邊徒手拔草,一邊給老媽道歉:“媽,彆生氣哈,兒子知道你最討厭彆人在背後說你和我爸的壞話,所以我今天特地帶著心上人,光明正大地站在你墳前說…你應該不會怪我吧?你要是怪我,就給我托個夢,在夢裡罵我幾句好了,我都好久好久沒夢見你,快忘記你長什麼樣了,真是…怪想你的。”
說到最後,陳俊生吸了吸鼻子,扭頭看向徐藝璿,發現藝璿同誌正呆呆的望著他,眼圈紅紅的,泛著淚光。
“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咱倆都要好好的,行不行?”陳俊生忽然說道。
“嗯,行!”
徐藝璿很認真地點頭答應,然後背過身去,抬手抹眼淚,可眼淚越抹越多,肩膀一抽一抽的,忍不住想哭。
“彆哭,彆哭。”
陳俊生過來安慰:“你哭得這麼難過,我以後都不好意思欺負你了。”
徐藝璿咬著嘴唇,強忍住眼淚,悶悶的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對陳俊生說:“我今晚不回去了,就住你家,看你怎麼欺負我…”
“那正好,省得我一個人在家孤枕難眠。”
陳俊生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負責點香、燒紙,虔誠地向我媽許願,保佑我官運亨通,事業進步,將來娶十個漂亮媳婦,個個都是賢內助,生十個兒子,個個都有好本事。”
“啊??”徐藝璿啼笑皆非地瞅著陳俊生,叫老媽保佑你官運亨通,事業進步,聽著還挺正常,娶十個漂亮媳婦,生十個兒子是什麼意思哦?
你是怎麼敢許這麼大的願的啊?
“啊什麼啊,抓緊時間,行動起來,心誠則靈。”
陳俊生正兒八經地捏了捏徐藝璿的小臉,催促她拿出行動,自己隨後轉頭拿了根鋤頭,加快速度除草。
直到太陽落山,陳俊生一隻手拎著菜籃,一隻手牽住徐藝璿,帶她回家:“今晚想睡軟臥,還是睡硬臥?”
徐藝璿剛開始沒聽明白什麼意思,轉頭跟陳俊生對視一眼後,俏臉微紅道:“我想坐硬座。”
“你確定?”陳俊生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