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秋沒有想不開,也沒有做傻事,反而是在晚飯過後,冒雨來到杭城火車站出站口,等了六個多小時。
直到淩晨一點二十六分。
“晚秋!”
陳俊生出站時,一下子就瞧見了站在警衛崗亭旁,稍稍踮起腳尖,望向出站的洶湧人潮,左顧右盼的小沈同誌。
“哎。”沈晚秋驀地睜大了雙眼,唰唰地順著聲音來源處望去,但卻愣是沒看見已經加快腳步朝她走來的陳俊生,不過她反應蠻快,先是哎了一聲,然後馬上舉手回應:“我在這。”
陳俊生大步流星的來到她跟前,伸手從緊隨其後的安保人員手中接過雨傘,舉過沈晚秋頭頂:“你怎麼來了?”
沈晚秋抬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陳俊生,眸子清澈如水,表情卻是呆呆的,抿了抿小嘴,欲言又止。
還是陳俊生主動問:“等很久了吧?”
其實陳俊生更願意看到沈晚秋像之前在饒城縣汽車站門口碰見他那樣,氣呼呼地衝上來把他撲倒,連打帶罵,幾下子就把心中的委屈和不滿全部宣泄出來。
對他來說,沈晚秋愛哭愛鬨是好事。
鬨得越凶,好得越快。
不聲不響,不吵不鬨,說明她傷透了心。
“嗯。”沈晚秋點點頭,一開口就忍不住掉眼淚:“等了好久好久。”
“不過還好,總算是見到你了。”
沈晚秋抬手擦了擦眼淚,咬著唇,又哭,又笑,明明有很多話想跟陳俊生說,卻如鯁在喉說不出口,隻是仰起俏臉細看他幾眼,然後眼眶紅透。
陳俊生低頭看她的時候,感覺心跳漏了一拍似的,慌慌的。
身後的安保人員很自覺地退到遠處,保持警覺地觀察四周。
沈晚秋轉頭看了眼人潮散儘,已經安靜下來的出站口,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究有點繃不住,喃喃低語道:“你不知道,去年我剛回城的那段時間,就經常跑到杭城火車站來,跟今天晚上一樣,站在警衛崗亭附近等你。”
“我明知道你不會這麼快,這麼早來杭城,但我還是忍不住,想早點來這裡等你。”
沈晚秋自說自話,想想去年的那些事,吸了吸鼻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我還給你寫了很多封信,然後每天一大早就去郵電局打聽…”
陳俊生歉然道:“我剛開始沒收到,後來好不容易收到信,一不小心進班房了。”
“嗯,我知道。”
沈晚秋點點頭,又接著說:“俊生哥…以前不管怎麼樣,我始終覺得,隻要你心裡有我,我就可以為你不顧一切,你沒來找我,我可以等,你沒給我回信,我就多寫幾封,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偷偷跑去毛家灣找你。”
“以前傻傻的,倒也挺好。
沈晚秋說著說著,又哽咽了:“不像現在,心裡空蕩蕩的,好難受啊。”
陳俊生心頭猛地一緊,前世,今生,最重要的人,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了。
“這個…給你。”
沈晚秋又抬手擦了擦眼淚,然後從背包裡取出日記本遞給陳俊生,眸子裡閃著淚光和不舍:“我要回家了。”
陳俊生深吸一口氣,伸手抱住她,抱得很緊:“我送你回去。”
沈晚秋靠在他的肩上,沉默了許久才說:“不用。我媽在車站外麵等著,我跟你走在一起,會忍不住掉眼淚。已經很晚了,你就不要讓我哭著走出去見我媽了…好不好?”
陳俊生心都在顫。
這時,沈晚秋掙紮了一下,從他懷裡脫身後邁步離開,可沒走幾步又舍不得,轉頭再多看他兩眼:“俊生哥,我,我走了。”
“等一下。”陳俊生剛想追上去,抬眼間就看到了沈晚秋的母親高月梅。
“早就跟你說過,姓陳的沒一個好東西。”
“老子什麼樣,兒子就是什麼樣。”
“以後再也不要為他犯傻,不值得。”
高月梅的聲音冷得像冰錐似的,眼睛也直勾勾地盯住陳俊生。
陳俊生倒也沒有什麼顧忌,上前握住了沈晚秋的手:“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答應我,彆做傻事,行不行?”
“行的。我要回家了,鬆開吧。”
沈晚秋還是掙脫,轉身之後,緊咬著嘴唇不再回頭,一聲不吭地跟著母親,毅然決然地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