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公司大廈的玻璃幕牆後，望著窗外突然被雨水模糊的霓虹燈光。他的領帶已經鬆開，掛在脖子上像一條疲憊的蛇。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薄唇。
“又加班啊，總監？“保潔阿姨推著清潔車經過他的辦公室門口。
他看了一眼手表，2317。“馬上就走，李阿姨。“他保存了文件，關上電腦。金融城的燈光永不熄滅，但他的大腦已經連續運轉了十六個小時，需要休息。
電梯下到一樓，冷氣夾雜著雨水的氣息撲麵而來。他撐開黑傘，踏入雨中。他的保時捷停在兩個街區外的停車場——這是他的習慣，每天步行一段，給自己一個思考的空間。
轉過街角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女性的驚呼從巷子裡傳來。周沉皺眉，本能地朝聲源處走去。
巷子裡，一個瘦高的女孩被三個男人圍在牆角。她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吉他盒，像抱著救生圈。
“我說了會還錢！下周一，一分不會少！“女孩的聲音在發抖，但出奇地清亮。
“蘇小姐，這話你上個月就說過了。“為首的男人伸手去抓吉他，“這東西先押著，有錢再贖。“
他看到女孩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然後她猛地低頭，咬了那人的手。
“操！“男人痛呼一聲，揚手就要打下去。
“住手。“他的聲音不大，但在雨夜中異常清晰。三個男人回頭，看到西裝革履的他站在巷口，黑傘下的表情看不真切。
“關你屁事？“為首的男人甩著被咬的手。
他走近幾步，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債務糾紛可以走法律程序，暴力催收是刑事犯罪。“他掏出手機，“需要我報警嗎？“
三個男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為首者啐了一口：“算你走運，小妞。周一，記住。“他們推開他，“匆匆忙忙”的消失在雨幕中。
女孩貼著牆滑坐在地上，吉他盒橫在膝頭。雨水打濕了她的劉海，貼在蒼白的額頭上。
“你沒事吧？“他蹲下身，傘傾向她那邊。
她抬頭，他這才注意到她有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即使在昏暗的巷子裡也像含著星光。“謝謝，“她說，“但我真的會還他們錢的。“
他不置可否地點頭：“需要送你去醫院嗎？或者回家？“
“不用。“她掙紮著站起來，她比他想象的還要高挑，“我就在前麵的酒吧工作，兩步路。“
他這才注意到巷子儘頭有一盞閃爍的霓虹燈，“藍調“
“我送你過去。“這不是請求。
酒吧裡人不多，舞台上一個小型爵士樂隊正在演奏。吧台後的酒保看到女孩，吹了聲口哨：“你又惹麻煩了？“
“借一下醫藥箱。“她把吉他盒放在角落，露出被擦破的手肘。
他站在門口，雨水從他的傘尖滴落，形成一個小水窪。他應該離開了，但某種說不清的衝動讓他多問了一句：“你在這裡唱歌？“
她接過酒保遞來的消毒棉，眉頭都沒皺一下：“嗯，九點到十二點。“她抬頭看他，“剛才謝謝你。要聽首歌再走嗎？算謝禮。“
他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她倔強的眼神。他收起傘，在最近的桌子旁坐下：“一杯威士忌，謝謝。“
他上台時像變了個人。她調試吉他的手指靈活而自信，完全看不出剛才的狼狽。沒有伴奏，她開始清唱一首老歌。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刀，劈開了酒吧渾濁的空氣，直接刺進他疲憊的心臟。
“在霓虹的背麵，我們弄丟了什麼...“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酒杯。金融分析師的職業習慣讓他擅長計算一切——風險、回報、機會成本。但此刻，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坐在這個破酒吧裡，聽一個陌生女孩唱歌。
直到最後一縷餘音消散，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威士忌一口沒動。他放下足夠付賬的鈔票，起身離開。台上的蘇沫對他點了點頭，眼睛裡有一絲笑意。
雨停了，但城市的霓虹依然在濕潤的空氣中暈染開來。他深吸一口氣，走向停車場。明天早上八點，公司還有關於蘇氏製藥收購案的晨會，他需要休息。
他沒想到，這個雨夜的偶遇，會如何打亂他精心規劃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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