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的命令,在第二天便化作了席卷全城的鐵血風暴。
南宮雲舒的手段,遠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冷酷和高效。
她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調動了半數護衛隊,以雷霆萬鈞之勢,衝向了南陽城內各大商號和那些前朝遺留下來的士紳府邸。
伴隨著“咣”的一聲巨響,一隊護衛隊士兵粗暴地撞開了朱漆大門。
為首的小隊長根本不理會院內傳來的驚恐尖叫,直接亮出腰刀,聲音冰冷地宣告:
“奉方神仙令,全城征繳銅料,以製救世神器!但凡銅器,無論錢、盆、爐、鏡,儘數上繳!敢有藏匿者,以通敵論處,殺無赦!”
話音未落,他身後如狼似虎的士兵已經衝入宅院,目標明確地奔向庫房和廳堂。
“你們……你們這是搶劫!還有沒有王法了!”一個錦衣員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帶隊的護衛隊小隊長怒罵。
小隊長冷笑一聲,腰間的長刀“嗆啷”出鞘半寸,森然的寒光映在員外慘白的臉上。
“王法?在這南陽城,方神仙的話,就是王法!再敢聒噪,便以通敵論處!拿下!”
一聲令下,兩個士兵立刻上前,用麻繩將那員外捆了個結結實實,嘴裡塞上破布,直接拖了出去。
殺雞儆猴之下,再無人敢有半句反抗。
無論是價值連城的古董銅器,還是百姓家中最普通的一枚銅錢,全都被無情地搜刮上來。
一時間,城內哭喊聲、咒罵聲此起彼伏,但很快便被護衛隊冰冷的刀鋒給壓了下去。
行動進行到城中最大的寶華寺時,遇到了一點阻礙。
寺廟門口,那口據說有千年曆史的巨大銅鐘,是此次行動最重要的目標之一。
當護衛隊準備動手時,寶華寺的住持帶著一眾僧人,擋在了銅鐘麵前,雙手合十,滿臉悲苦。
“阿彌陀佛!各位軍爺,此乃我佛門聖物,受萬民香火供奉千年,身具無量功德,萬萬動不得啊!毀壞佛寶,是要遭天譴的!”
帶隊的正是馬保國。
他看著這個油光滿麵、腦滿腸肥的老和尚,臉上沒有半點表情,隻是冷冷地反問了一句:
“老子問你,是你的佛祖重要,還是全城百姓的命重要?”
住持被這直擊要害的問題問得一愣,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馬保國見他猶豫,眼中的殺氣驟然迸發,聲音如同臘月的寒風:
“老子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這鐘,是你們自己挪開,還是老子們動手?再敢多言半句,信不信老子連你這個禿驢一起熔了,給你也鑄成救命神器的一部分?!”
“你……”住持氣得臉色漲紅,渾身發抖。
他身後的僧人們更是怒目而視,卻不敢上前。
馬保國根本不給他們反應的機會,大手一揮:“動手!誰敢阻攔,格殺勿論!”
護衛隊的士兵們發出一聲呐喊,一擁而上。那幾個擋在前麵的和尚,瞬間就被粗暴地推倒在地。住持眼睜睜看著繩索套上了那口千年銅鐘,在數十人的拖拽下,發出一陣陣沉悶的哀鳴,最終被緩緩拖走。
他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地,嚇得麵無人色,噤若寒蟬,口中隻剩下無意識的喃喃自語:“瘋了……都瘋了……”
整個南陽城,在方寒的意誌下,徹底變成了一頭瘋狂運轉的巨獸。
源源不斷的銅料,彙聚到了城南新開辟出的一片巨大工場之中。數十座臨時搭建的熔爐火焰衝天,將夜空都映照得一片赤紅。
銅錢、銅器、銅像、銅鐘……所有的一切,都在烈火中熔化成金紅色的銅水,再經過一道道工序,被拉成一卷卷粗細不一、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銅絲。
而在工場的另一邊,是更令人震撼的場景。
數百名被征集來的繡娘和心靈手巧的婦人,密密麻麻地坐在一排排長長的工棚裡。
再也沒有人抱怨了。
昏暗的油燈下,一雙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曾經的怨懟和恐懼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
冰冷的銅絲在她們粗糙的指尖流淌,一圈,又一圈……她們知道,這纏繞的早已不是什麼銅線,而是能把自己男人、把自己娃從鬼門關拉回來的救命繩索!
是這南陽城,最後的希望!
白雪見帶著侍女們,負責著所有工人的後勤。
她不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臉上帶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堅毅。她親自監督著夥房,將城中最好的糧食和肉食都優先供應給這些日夜趕工的工人們,確保他們每頓都能喝上熱騰騰的肉湯。
“姐姐們,大家辛苦了!再加把勁,方大哥說了,隻要‘光明之心’一成,瘟疫就再也不可怕了!”
她清脆的嗓音在工棚中回蕩,不斷地鼓舞著所有人的士氣。
整個南陽城,呈現出一副無比奇異的景象:城外,是靖北侯二十萬大軍黑雲壓城;城內,是瘟疫帶來的死亡陰影和絕望哀嚎。
可偏偏就在這片被死亡和絕望籠罩的土地上,無數人卻為了一個他們根本看不懂、也無法理解的目標,爆發出了一股股驚人的勞動熱情。
方寒的身影,如同一個不知疲倦的幽靈,穿梭在喧囂的工場之間。
高燒讓他的視野陣陣發黑,每走一步,都感覺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隻能靠著偶爾扶住滾燙的熔爐外壁,用那灼痛感強行刺激自己幾近昏沉的神經。
饒是如此,他的聲音依舊嘶啞而堅定,對著圍在身邊的工匠們,一遍遍地講解著圖紙上那些最核心、最關鍵的部件構造。
他看著工場角落裡,那堆積如山的、在火光下閃爍著瑰麗金屬光澤的線圈,眼中仿佛已經看到了無數跳動的電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