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晚舟的身影消失在會議室門口時,那股籠罩在所有人頭頂的、無形的巨大壓力,才仿佛悄然散去。
會議室裡,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壓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顧氏的高管們,一個個麵如土色,看著彼此,眼神裡全是劫後餘生般的恍惚與不可思議。他們剛剛經曆了什麼?一場原本以為必敗的、關乎集團生死的談判,竟然……就這麼贏了?
贏得如此……摧枯拉朽,酣暢淋漓?
而創造這個奇跡的,是他們眼中那個隻會給家族惹麻煩的、不學無術的……顧安安?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彙聚到了顧博遠身上,眼神裡充滿了詢問和探究。
顧博遠此刻的感覺,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複雜。他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腦海裡,反複回蕩著妹妹離去前,那句輕描淡寫卻又石破天驚的話:
“季鴻山老先生曾經說過……”
那句話,他聽過。
是在他很小的時候,爺爺,也就是顧家的前代掌門人,在一次酒後,帶著幾分敬佩又幾分不甘地,向他複述過自己與一生之敵季鴻山的某次經典商戰。而那句話,正是那場商戰的點睛之筆。
那是屬於爺爺那一輩人的、塵封在曆史裡的商業智慧。
安安……她是如何知道的?
巧合?托夢?還是……
一個比“精神失常”更荒謬、更讓他不敢深思的念頭,如同藤蔓一般,死死纏住了他的心臟。
“顧總……”一位副總顫抖著聲音開口,“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小姐她……”
顧博遠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恢複了總裁的冷靜。他知道,現在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季辰那已經空無一人的座位,沉聲道:“今天的會議內容,所有人,爛在肚子裡。誰敢泄露半個字,我不管他是誰,顧氏集團,將追究其一切法律責任,絕不姑息。”
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
……
另一邊,季辰的團隊,正氣氛壓抑地跟在老板身後,走進專屬電梯。
“老板,現在怎麼辦?歐洲那邊……”女助理的聲音帶著一絲惶恐。
“止損。”季辰隻吐出了兩個字,聲音聽不出情緒。
“可是……我們的儘職調查……”首席技術官還不甘心,這簡直是他們職業生涯的奇恥大辱。
“我們的儘調沒錯。”季辰打斷了他,目光幽深地看著電梯門上反射出的、自己那張平靜的臉,“錯的是,我們以為我們在第五層,而對手……在第十層。”
他頓了頓,腦海裡浮現出顧安安那張稚嫩卻又無比沉靜的臉,和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
“查。”他再次開口,語氣不容置喙,“我要知道關於顧安安的一切。從她出生到現在的每一件事,她每天見了誰,說了什麼話,看了什麼書,事無巨細,我全都要。”
“是。”
電梯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季辰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掌心那枚冰冷的古董硬幣,低聲自語:
“顧安安……還是……‘顧’安安?”
他第一次,對一個人的興趣,超過了對一場商業的勝利。
顧家老宅。
當顧晚舟回到這裡時,迎接她的,是一場早已準備好的“三堂會審”。
客廳裡,燈火通明。
她的父親顧立雄,已經從醫院趕了回來,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複雜。母親蘇青坐在他旁邊,眼圈紅腫,手裡緊緊攥著一張紙巾。
而主位上,端坐著兩位頭發花白、不怒自威的老人。
顧家的二叔公顧立山,三叔公顧立海。他們是顧立雄的親叔叔,也是顧氏集團董事會的元老,是除了顧立雄之外,家族裡最有話語權的人。
顯然,顧博遠在談判結束後,第一時間就把這驚天動地的消息,通報給了整個家族的核心層。
“安安,你過來。”
開口的是二叔公顧立山,他主管集團的財務,性格最為嚴謹刻板。
顧晚舟神色自若地走過去,在一個單人沙發上坐下,姿態從容。
“今天在公司發生的事,博遠都跟我們說了。”顧立山推了推老花鏡,銳利的目光如同X光一樣,審視著眼前的侄孫女,“我想聽你親口說一遍,你是怎麼知道季辰的計劃,又是怎麼知道那項專利有缺陷的?”
這個問題,是懸在所有人頭頂的疑雲。
客廳裡,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等待著她的回答。
顧晚舟知道,這是她重生以來,麵臨的第一場真正的考驗。回答得好,她將初步獲得信任和話語權;回答不好,她很可能會被當成一個被某種未知力量附身的、不可控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