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層層下放,最終到難民手中的卻是杯水車薪,更不用說糧食到了發放的時候,還有不少根本不愁吃穿的百姓假裝難民來領取糧食。”
“這幫貪小利的百姓占去了不少本該給難民的糧食,導致局勢更加艱難,危若累卵。”
“連關中都是這般情況,簡直不敢想象河東道成了什麼模樣。”
“這幾日,我隻得到處巡查,以太子身份領眾官員監督關中糧食發放,這才好上一些,但是這糧食仍然短缺。”
“現在天氣還冷,若是沒有足夠的糧食,隻怕還要死上不少人。”
“父皇將負責關中難民的重任交給我,這事兒若是辦不好,隻怕會讓父皇大為失望。”
旁邊的蘇氏聞言,麵露憂愁,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解。
李易抓起一個玉露團,吃了幾口,粉雕玉琢的小臉上露出滿意之色,旋即笑嘻嘻道。
“爹,不用這麼緊張。”
“失敗了也不要緊。”
李承乾忍不住道。
“易兒,我知道你是安慰我,但是這次情況不一樣,我......”
李易搖頭。
“爹,我可沒有安慰你。”
“我的意思是皇爺爺對你失望,也得先對你期望才行。”
“你覺得皇爺爺能對你有什麼期望?”
李承乾:“......”
感覺胸口紮了一箭,怎麼回事?
旁邊的蘇氏啞然,看看這對父子,還是選擇沉默。
李易則是笑眯眯道。
“不過嘛,此事事關重大。”
“我身為大唐皇長孫,也是責無旁貸。”
“不就是關中難民麼,這事兒我隆昌號管了!”
李承乾聞言一怔,喜出望外。
“易兒,你要捐多少錢?”
李易瞥了他一眼。
“捐錢?”
“一分也不捐!”
李承乾一愣,有些納悶。
“那你打算怎麼管這些災民?”
李易嘿嘿一笑。
“爹,看我操作,好好看,好好學。”
李承乾:“???”
................
翌日。
長安城,東市,西南街口。
此地毗鄰宣仁坊東門,乃是長安最豪華的地段。
隆昌號總部便是開設在此。
隆昌號內。
李易身著緋紅纏枝紋圓領錦袍,外罩黑色大氅,頭戴羊皮帽,腳著翻毛鹿皮靴,手中揣著鎏金小手爐,坐在胡椅上,老神在在。
“回稟皇長孫殿下,隆昌號倉庫中存儲三千石米。”
“目前賬麵上,能抽調出的所有銀兩大概一萬貫。”
一個鬢發微白的中年人恭敬道。
他是這件鋪子的掌櫃劉勢。
李易眉頭微微蹙起。
“隻能抽調這麼點錢?”
劉勢連忙道。
“回稟皇長孫殿下,前陣子隆昌號剛剛捐款,而今紅袖娘子又帶了一筆錢前往江南道開拓新店鋪。”
“這一萬貫是不足以讓商號傷筋動骨的情況下取出來的最大一筆錢了。”
李易略微沉吟,陷入沉思。
身後則是站著芍藥和武媚娘,二女裡麵穿著窄袖絲綿襦,一人外罩緋紅提花錦衫,一人裹著青翠荷葉襖子,看起來頗為嬌豔。
兩人聽到一萬貫這個數字,卻是嚇了一跳。
這筆錢對她們而言,可謂是天文數字。
即便武媚娘出身勳貴,也是如此。
尋常國公勳貴之家光靠皇帝賜下的爵產,一年收入也不過兩三萬貫。
一萬貫已經是極為誇張。
沒想到這位皇長孫殿下才六歲,居然就這麼富!
李易的聲音再度響起。
“現在米價如何?”
劉勢恭敬道。
“回稟殿下,如今收到河東災情的影響,關中米價漲了十倍,如今一鬥將近五十文。”
“賬麵上的一萬貫錢,也就隻能買兩萬石米。”
李易忽然道。
“麩糠呢?”
“一斤米的價格,能買多少麩糠?”
劉勢一愣,下意識道。
“尋常情況下,一斤米能換三斤麩糠,如今雪災影響,鬨饑荒,一斤米的價格大概能買八斤麩糠了。”
李易微微一笑。
“也就是說這一萬貫可以買十六萬石麩糠?”
李勢一愣,有些茫然。
“確實如此。”
李易點頭。
“那就從賬麵上抽調這一萬貫銀子,給本皇孫買上十六萬石麩糠回來。”
“順便把倉庫裡的那三千石米,也都給我換成兩萬四千石麩糠!”
“啊?”李勢愣住。
他是隆昌號的掌櫃,當然知道這位皇長孫殿下今日的來意。
不是要捐錢買米,賑災嗎?
這皇長孫怎麼買起麩糠了?
那不是牲畜吃的飼料嗎?
李易身後的芍藥、武媚娘也是一愣。
芍藥還好,她心思天真單純,隻想著伺候後皇長孫,其他的都不怎麼關心,雖然奇怪皇長孫的舉動,但是也沒多想。
武媚娘則是鳳眉蹙起。
自從她學會了李易口中的基礎數學後,這位皇長孫殿下便將她帶在身邊,多了些重視。
所以,她今日是知道皇長孫的目的。
那就是來賑濟關中災民的。
可這麩糠是什麼情況?
她連忙勸道。
“殿下,這麩糠就是麩皮、稻糠,與草料無異,都是用來喂食家畜家禽的,不是給人吃的。”
她琢磨著,估計是皇長孫從哪裡聽到了麩糠這個詞,還以為人能吃,所以打算買這個。
這位皇長孫殿下金尊玉貴,自幼長於宮廷。
恐怕不知道這麩糠是給牲畜吃的,她可得好好提醒一下,彆浪費了這筆銀子。
李易聞言,隻是眼神奇怪的瞥了她一眼,語氣莫名。
“兩萬石米,分發下去,對於湧入關中的難民而言,遠遠不夠。”
“這十幾萬石麩糠,卻是足夠能給朝廷緩衝好一段時日,爭取時間了。”
“至於麩糠是給牲畜吃的?”
“災民,能活下來的才能算人。”
“為今之計,也隻能如此。”
“苦一苦難民,罵名我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