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大孫,你是沒見到那些禦史們的臉色。”李世民笑眯眯的捋了捋胡須,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
李易瞥了他一眼,也有些吃驚。
這皇爺爺借力打力的政治手段還真是老練的很。
不過,他旋即想起來,在自己麵前和藹可親的皇爺爺,那可是玄武門上位的天可汗。
這等人物隻要抓住一點機會,便會迅速轉為最淩厲的攻勢,連消帶打,叫人連半點反應的機會也無。
跟這樣的老狐狸比起來,他這個政治萌新,還嫩的很。
李易搖頭晃腦道。
“皇爺爺,你還真是老奸巨猾啊。”
李世民哈哈一笑。
“大孫,皇者禦極,帝王心術,首重借勢與造勢。”
“你這本《西遊記》,看似不過是一本誌怪小說。”
“但在魏征那樣的老臣眼中,能看出其中暗喻朝堂綱紀廢弛、權貴奢靡,這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職責。”
“朕順勢而為,將話題從一本小說,引向吏治之弊,引向禦史台監察不力之實。”
“其二,便是分化與製衡。”
“禦史台一家獨大,久而久之,難免懈怠,或結黨營私。”
“就像上次關中衙門卡朝廷分給百姓的錢,禦史台卻是毫無作用。”
“朕設立新署衙,直屬禦前,分其權柄,使其與禦史台形成互察互監之勢。”
“魏征剛直,朕用他掌此要害,既是用其所長,亦是將其置於風口浪尖,成為百官矚目的焦點,使其不敢有私。”
“最後,便是恩威並施。”
李世民眼眸中目光灼灼。
“對魏征,朕委以重任,是恩。”
“對新衙門,賦予風聞奏事、明察暗訪、直達天聽之大權,是恩。”
“對那些隱藏在暗處的蛀蟲,朕要讓他們日夜驚心,知道頭頂懸著利劍,這便是威。”
“而最終目的,是為了讓政令暢通,還天下以清明,這又是最大的恩。”
“大孫,治國如弈棋,落子需有謀。”
“帝王心術,不在於陰謀詭詐,而在於審時度勢、借力打力、善用人心、名實相副,最終達到江山永固、黎民安泰的目的。”
“大孫,你可明白幾分了?”
李易聞言,若有所思,忽然道。
“皇爺爺,孫兒受教。”
“不過,要是沒有這《西遊記》,皇爺爺還怎麼借力打力,孫兒怎麼著,也能算首功。”
李世民聞言哈哈大笑。
“不錯,大孫才是首功。”
“不過你小子搞出這《西遊記》來,還要以你皇爺爺為背景,怎麼都不跟皇爺爺吱一聲。”
“你接下來可得把皇爺爺寫的神氣一些。”
“不然,皇爺爺就不高興啦!”
李易搖頭晃腦道。
“皇爺爺,你放心吧。”
“我辦事,您操心。”
“我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李世民:“......”
他搖了搖頭,頗為哭笑不得。
“對了,大孫,今日皇爺爺再考考你。”
“這禦史台是旁人眼中上諫君王的清流賢臣,為何皇爺爺卻要限製它?”
“這天下之臣,何分賢臣與奸臣?”
李易聞言,略微思索,旋即笑嘻嘻道。
“皇爺爺,這天下沒有真正的賢臣。”
“有時候賢與不賢也由不得他們。”
“賢時便用,不賢便黜。”
李世民臉上的笑容略微收斂,頗為鄭重的看向李易,虎目中閃過一絲讚賞。
“大孫,繼續說......”
李易眨了眨烏黑透亮的眸子,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殿內。
“山桃紅花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
“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
“天下臣民時常將江山放在一起,將皇帝當做山,群臣百姓當做江,實則江和山又有什麼關係?”
“江水滔滔,拍山而去。”
“天下興亡多少事,不儘長江滾滾流。”
“江山是名江山,非實指江山。”
“君既不是山,臣民便不是江。”
“古語雲:聖人出,黃河清。”
“可黃河什麼時候清過?”
“長江之水灌溉了兩岸數道之田地,黃河之水也灌溉了數道兩岸之田地,隻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隻能不因水濁而偏廢。”
“豈能廢黃河而隻用長江?”
“若是黃河泛濫,便須治理。”
“這便是皇爺爺為何要大動乾戈,巡查關中數十州府官員,查清他們其中若有貪腐百姓血汗錢者,便廢職流放的道理。”
“反之,長江一旦泛濫,皇爺爺也要治理。”
“這便是皇爺爺為什麼要限製禦史台這等清流官員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