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淮煙的心中,泛起一絲微妙的波瀾。
她看著秦楓。
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了近十歲,卻總是能創造奇跡的少年。
他的眼神,清澈、專注。
沒有絲毫雜念。
仿佛在他眼中,自己不是什麼禦天衛的精英隊長,不是武家的二小姐,也不是一個身材惹火的成熟女性。
而僅僅是一個……
需要被治療的病人。
這種純粹的,不含任何欲望的目光,反而讓武淮煙那顆久經沙場,早已堅如磐石的心,莫名地……
軟了一下。
也亂了一下。
她移開視線,不再與秦楓對視。
目光,自然而然地,開始打量這間她無比熟悉的小屋。
空氣中,依舊是那股令人心安的草木清香。
一切的陳設,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那張寬大舒適的按摩床。
旁邊矮幾上,永遠溫著一壺清神的草藥茶。
牆角那個半人高的老舊冰箱,嗡嗡地運轉著,像一頭昏昏欲睡的野獸。
她來過這裡。
太多,太多次了。
最重要的意思,姐姐因為常年高強度的戰鬥,體內暗傷累積,經脈多有淤塞。
她就站在這門口,看著秦楓用那雙仿佛蘊含著星辰大海的手,為姐姐進行了一次深度的經脈疏理。
她清晰地記得,一向強勢如神明般的姐姐,在走下那張按摩床時,臉上露出的那種……
如釋重負的,極致的輕鬆與愜意。
而相較於姐姐,侄女來這裡的頻率更高。
最開始,狂暴的雷霆元素力侵入體內,日夜灼燒著她的經脈,讓她痛不欲生,等級停滯不前。
是秦楓。
用匪夷所思的手法,將那些暴虐的雷元素力,一點點從清歡的經脈中剝離,甚至……
化為己用,反哺給了清歡,讓她因禍得福,對雷霆的掌控力直接上了一個台階。
自己的寶貝侄女,從最初的緊張、羞澀,到後來的全然信任與依賴。
看著她看向秦楓的眼神裡,不知不覺間,就多了一些……
連那丫頭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少女情愫。
再後來。
還有玫瑰公會的那些精英們。
鐵山、影刃、烈陽、鷹眼……
這些在南陽市足以橫著走的高手,哪個不是心高氣傲之輩?
可麵對秦楓,一個個都服服帖帖。
無論受了多重的傷,遇到了多棘手的瓶頸。
隻要往這張床上一躺。
一個小時後,必然是生龍活虎,甚至實力精進。
武淮煙的思緒,有些飄遠。
她來過這裡太多次了。
每一次,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
一個“守護者”的身份。
一個“長輩”的身份。
她的任務,就是確保姐姐、侄女、或者公會精英們在這裡接受調理時的絕對安全。
她總是習慣性地,走到那個老舊冰箱前。
拉開門。
從裡麵拿出一罐冰鎮到冒著白氣的啤酒。
“哢。”
一聲輕響,拉開拉環。
然後,她就會抱著手臂,靠在門框上。
一邊小口小口地喝著冰涼的酒液。
一邊用一種審視、好奇、又帶著一絲驚歎的目光,看著秦楓那雙在彆人身上創造奇跡的手。
看著那些平日裡不可一世的強者,在他手下,發出或舒服、或痛楚的悶哼。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仿佛她是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在欣賞一場精彩絕倫的演出。
可是……
今天。
這一次。
輪到自己了。
那個舞台的聚光燈,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自己,不再是觀眾。
而是即將登台的……主角。
這個認知,讓武淮煙的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絲……
一絲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情緒。
她的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心跳,似乎漏掉了一拍。
一種陌生的情緒,從心底最深處,悄然蔓延開來。
緊張?
這個詞,已經有太多年沒有出現在她的字典裡了。
無論是麵對能撕裂空間的深淵領主,還是麵對比魔物更狡詐的邪教修羅。
她的心,都從未有過如此刻這般,細微而清晰的……悸動。
她的腳步,下意識地,又朝著那個冰箱走去。
仿佛是一種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她想喝點什麼。
冰涼的液體,或許能讓她此刻微微有些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
她的手,已經抬起。
即將要觸碰到冰箱那冰涼的門把手。
“淮煙小姨。”
秦楓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溫和,而沉靜。
“要喝點什麼嗎?”
“冰箱裡有冰水,還有我剛泡的凝神花茶。”
“……”
武淮煙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
看到秦楓正站在工作台前,用一種特製的藥液,仔細地擦拭著每一根千年溫玉針。
他的動作很慢,很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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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那不是在消毒,而是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他甚至沒有回頭看她。
卻好像對她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
武淮煙的喉嚨,莫名地有些發乾。
她張了張嘴。
那句習慣性的“來罐啤酒”,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最終,隻吐出了兩個字。
“……不用。”
聲音,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細微的沙啞和緊繃。
說完,她就後悔了。
這聽起來,太生硬了。
就像是在……賭氣?
她在賭什麼氣?
武淮煙的腦子裡,亂糟糟的。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即將要接受一次理療,而變得如此……
手足無措。
秦楓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
他依舊專注地處理著手中的工具。
“嗯。”
他隻是輕輕應了一聲,然後說道:
“那就準備開始吧。”